第16章


    因為黎錦會做人,收了好處知道禮尚往來,李柱子得了空非要幫著黎錦一起去地裏割草。


    原本黎錦計劃割四天的草,兩天就割完了。


    李柱子還說:“咱們村不養豬,那東西臭,咱們村又在河上遊,養了豬會被下遊的村子嫌棄。


    但是下灘村就很多養豬的,這些麥草正好可以用來喂豬。


    你如果閑了就去下灘村問一下,他們收麥草的話,這兩畝地的草就賣了吧。”


    黎錦這才知道,村子有按照姓氏劃分,比如隔壁村子‘吳’是大姓,那就叫吳家村。


    也還有按照地域劃分的,比如下遊養豬的村子,河水流下去形成了一灘灘水池,就叫下灘村。


    而他所在的這個村子,混姓,不按照姓氏命名。


    本來根據地域分,應該叫上河村。


    但是二十年前村子裏考出去了一個舉人,那人名叫李放,字鴻雁。村長做主改了村子名字叫‘鴻雁村’。


    十裏八鄉就他們村子出了個金鳳凰,這是他們一整個村子的榮譽。


    黎錦覺得李柱子說的很有道理,就算是上山采藥可以賺錢,但家裏依然虧空許多,這些麥草能賣掉也是好事。


    割完麥草的第二天,黎錦就按照李柱子指的路,朝下灘村走去。


    雖然是六月,但早上鄉間還沒那麽熱,泥土和石子兒混合鋪成的小路上行人不多。


    耳邊有麻雀在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最近在幹農活,黎錦就沒穿長袍,而是靛藍色的粗布短打,長度堪堪遮住屁股,腰間用布條綁起來。


    這種衣服穿的時候完全看這布條綁的緊不緊。


    要是綁的鬆了,布條掉了,那就直接袒/胸/露/乳沒得商量。


    雖然這種短打黎錦已經穿了好幾天,自打第二天上山采藥,他就沒穿自己的長袍了。


    但他對這種依靠一根布條綁在腰間的衣服生來有種不信任感。


    早上起來,黎錦綁了又拆了好幾遍,最後少年都看不下去了。


    他跪在床邊,仔細的幫丈夫穿好衣服,那雙手靈巧的纏繞著腰間的布條,最後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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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垂著眼眸,長長的鴉羽映在黎錦的眼眸裏,真真無比賢惠。


    最後,少年從他的針線簍裏找出兩根白色的布條,雙手飛快的搓成一根繩子,幫黎錦把手腕處也綁起來,這樣顯地十分幹淨利落。


    不一會兒,黎錦全身上下就被收拾的整整齊齊。


    這是自打黎錦有記憶起,第一次被人伺候著穿衣。


    尤其少年一臉的認真,仿佛在做一件大事。


    黎錦雖然不習慣,但內心卻好像被尖尖的貓爪撓阿撓,不痛,卻酥麻到了心底。


    走在路上,黎錦都看著自己的雙手。


    做手術打繩結那麽迅速,怎麽連個衣服都綁不好?


    不過他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多久,不到半個時辰,就走到了下灘村。


    黎錦見到一位老大爺在門口端著飯碗吃飯。


    他上前拱了拱手:“老爺子好。”


    那老大爺見他彬彬有禮,露出個笑容,問道:“後生可是要來買豬?”


    黎錦笑道:“非也,我來賣豬草。”


    他背簍裏裝了些豬草,為的就是給買主看看貨,要是買主同意,那就訂價。


    老大爺聽到這裏,也不惱,說道:“後生這時候來可算找準時間了,現在家家戶戶都在割麥子,哪有時間給豬割草?你去村口第二家問問,他們家昨兒還找人去山裏割草喂豬。”


    黎錦謝過老大爺,就去了村口第二家。


    古代真的民風淳樸,周圍村子裏的人都很友善。


    那家人果然卻麥草,聽到黎錦的來意,眼睛都亮了。


    再看看黎錦背簍裏的‘樣品’,說:“一車算二十文,怎麽樣?”


    黎錦想,李大牛一車柴能賣到三十多文,自己這是麥草,二十文也不算虧。


    而且這還不用他運過來,也不用多勞神。


    黎錦說:“好,就按照你說的來。”


    那家人為了穩妥,打算找自家村長寫個單子,為的就是兩方沒人違約。


    結果村長那裏有好幾個單子要寫,村長說:“咱們得有個先來後到,你們要麽等我把前麵的寫完,要麽自己寫好,拿來我過目,無誤之後就去交易。”


    那家人打算拉著黎錦去家裏歇息一下等一等。


    黎錦已經開了口:“請問紙筆有多的嗎?”


    他聲音清朗,咬字清楚,村長抬起頭,見這人麵生,雖然穿著莊家漢的衣服,卻有種截然不同的氣質。


    村長讓兒子給他拿來紙筆。


    黎錦也不推辭,直接落筆寫。


    自從少年跟他說明年二月要考科舉,他這些天好歹回憶起原主讀書的一些情況。


    雖然都是一些小片段,但黎錦已經大概知曉,這跟中國古代差別不大。


    不過,原主那真的是不學無術,一手毛筆字指不定還沒十一二歲的小童寫得好。


    但黎錦醫生大二的時候有中醫這門課,學校甚至為此還開了一門毛筆字的選修課。


    他對古代文化挺有興趣,就去研讀了一番。


    這會兒就直接拿出來獻醜了。


    毛筆字,大都從最基礎的楷書練起。楷書又分為顏體和柳體,黎錦喜歡流體的均勻瘦硬,習的也是這種字。


    ‘書貴瘦硬方通神’,說的就是柳體。


    黎錦按照自己跟這家人說好的價格,寫了一張單子。


    村長過目後確認無誤,把單子還給村民。


    自己卻站起來,對黎錦拱了拱手:“在下不才,先生遠來卻不知迎,還望海涵。”


    黎錦也趕緊拱手:“小子當不起先生,隻是在鎮上學過一段時間。”


    “您還未參加科舉?”


    “還未。”


    “何時參加?”


    “明年二月。”


    “大善。”


    村民跟著黎錦從村長家出來,隻覺得腦袋暈暈乎乎的。


    村長說的那些話他在腦袋裏都得拐個彎才能反應出來,但他也知道,身邊這個少年也跟村長一樣,是個讀過書的人。


    這少年好像還要參加什麽科舉……考上了就可以當官老爺!


    村長對這少年態度都如此和善了,這村民也趕緊拉著自家的架子車,跟黎錦去了鴻雁村。


    最後,一共裝了三車豬草,黎錦跟村民輪流拉車,總算把所有的豬草都運到。


    回去後,黎錦覺得自己肩膀都要被架子車上的麻繩給磨腫了。


    六十文也不好賺啊。


    黎錦回去後洗了澡,算了算剩餘的錢。


    收入:三百一十文(賣藥材),六十文(麥草)。


    支出:二十七文(豬肉),五十三文(菜籽和糖果),三文(包子),兩百零二文(被褥),十文(一鬥米和麵,從李柱子家裏買的)。


    最後隻剩下七十五文。


    可他還沒有重新修葺房子、買書桌、給少年添置新衣服,這算下來又是一大筆支出。


    不過黎錦也不急,至少現在家裏吃喝都不愁,夫郎和孩子能養得起。


    他隻需要一邊賣藥材,一邊複習明年二月的童生試。


    但賺錢也不能僅僅依靠賣藥材,他還得想其他的法子。


    等夏季過後,秋季梅雨一出,山都不能隨便上。


    采藥這條賺錢的線就斷了。


    雖說古代山上植被多,不擔心泥石流,但雨天路滑,萬一他出了什麽事,夫郎和孩子可怎麽辦。


    黎錦也沒把家裏的錢瞞著少年,他把自己賺錢的過程大致的說了說,隨後把錢放在床內側的一個小坑裏,再把褥子蓋上。


    那個坑是黎錦想起來的片段裏麵,少年經常塞錢的地方。


    但自從這個點被原主知道了,那裏麵的錢基本上就是放多少、少多少。


    如今他又把錢放在這裏,說:“以後咱家的錢就存在這裏,等你能下床,想吃點零嘴,就隨便拿。”


    七十五文,少年得賺七天,而且還得保證不能花一文錢。


    少年從來都沒想過,有朝一日,黎錦會賺這麽多錢,放在自己藏錢的地方。


    還給他說:“這是咱家的錢,你隨便花。”


    突然間,就在黎錦始料未及的時候,少年抱著他的腰,把臉埋在他胸膛。


    黎錦沒和人這麽親密過,他有一瞬間的呆滯,身體是僵硬的,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裏。


    直到……他感覺自己胸膛有些濕潤。


    少年,這是哭了?


    黎錦把手落在少年的肩膀上,手心接觸到他柔順的發絲,還有溫熱的體溫。


    少年哭了好久,才從黎錦懷裏出來,他頗有點不好意思,黎錦身上是幹淨的水汽。而他呢,這幾天自己都沒洗澡,指不定有味道……


    這麽一想,他更想哭了。


    黎錦如今這麽好,他好擔心黎錦會嫌棄自己。


    果不其然,黎錦說:“你……是不是有點……”胸/腫脹。


    麵對病人可以一本正經開口的黎錦醫生,真的羞於說出那三個字。


    少年真的要被氣哭了,他肯定是身上有味道,黎錦要嫌棄他了!


    黎錦見他委屈,坐在床邊,偏過腦袋,沒有看少年,經曆了巨大的心理鬥爭,才說:“胸部,脹疼嗎?”


    少年一驚,所有的委屈都煙消雲散。


    張大嘴巴,錯愕的說不出話來。


    黎錦心裏暗罵自己,你個禽獸。


    少年還小呢,還不到十八,還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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