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條!”


    “五筒!”


    “站住,碰!”


    “碰你妹,槓死你。等著吃槓開花吧,你們這群豬!”錢海拿起那顆麻將,洋洋得意地說。


    趙永齊麵色不善地瞟了他一眼,幹開花?你才被幹開花!你全家都被幹開花!賤貨!


    “嘿嘿,不好意思,小弟先走一步。”他們打的是陳麻,要全部胡了才算數,吳品第一個開了張,好不開懷,不過笑容立刻就沒了,趕忙捂住了嘴,仿佛為自己說出一句不吉利的話而後悔不迭。


    “走好走好。”


    “慢走不送。”


    錢海和吳品心照不宣,一起對他調侃著。


    “嘿,我也糊了,你們倆兄弟血戰去吧。”


    申明和錢海不慡地瞪了趙二狗一眼,繼續在那切磋。


    沒一會兒,申鳴就倒下麻將,威風凜凜地坐直了:“對對胡,帶根!”


    錢海俯過身,拿起麻將一塊一塊地檢查著,極力尋找漏洞,最後他不得不心疼又失望地遞過一張大鈔。


    其他三個人都幸災樂禍地望著這個悲情人物,替他哀悼過後便繼續搓,搓得熱火朝天,你儂我儂,錢海竭盡全力,可仍是沒得到幸運女神的眷顧,顯然女神不喜歡他這種類型,更熱衷於像趙永齊這樣帥小夥,人家已經是有妻之夫了,你這個賤女人,對人家窮追猛打又是何必呢?


    幸運女神對他的腹誹極度不滿,在他肥臀上輕輕一擰,讓他沒幾下就把手中的錢輸了給一幹二淨。


    看著白花花的鈔票如同流水流進了別人的兜裏,錢海急了,不得不鋌而走險做大的,可就是糊不了牌,氣得他拍案而起:“連輸十把,真他媽晦氣!老子不玩了!”


    趙永齊的手還在麻將上,他叼著眼,翹著眼:“錢胖子,你幹什麽呢,打麻將,娛樂而已,你發什麽火?願賭服輸,輸不起就別來,大家說是不是?”


    申鳴也冷冰冰地看著他:“部隊裏有部隊裏的規矩,賭桌上有賭桌上的規矩,哪裏有說走就走的道理?”


    吳品正贏得歡樂,自然捨不得那款‘胖子牌’提款機,便淡淡地附和:“是啊,無規矩不成方圓,錢海,還沒到時間,你再不願意,也要堅持到十二點。”


    離十二點還有整整兩個小時,豈不是要把衣服褲子輸光?不過輸了拍拍屁股就走,確實說不過去,錢海壓抑著任人宰割的痛苦,不得不回到了座位,繼續掙紮著。


    “好樣的,人就是要這樣,哪怕是把娶媳婦兒的錢也輸光了,也要麵不改色。”吳品讚賞地拍了拍他的肩,一副‘以你為榮’的樣子,“錢嘛,對咱們年輕人來說,就是用來消費的,吃喝嫖賭,樣樣俱全,隻要高興,就千值萬值!”


    錢海像個悶葫蘆,不開腔,見狀申鳴朝沖錢海開玩笑的男人使了個眼神,叫他顧及下人家的感受,不要太過分。


    趙永齊很有風度地笑了笑:“所謂柳暗花明又一村,說不定下一秒就轉運了,世事無常,錢海你也不要氣餒。”算是給了他一個變相的安慰。


    錢海還是不說話,眼睛專心致誌地盯著麵前的牌。仿佛打定了主意,要來個鹹魚大翻身。皇天不負苦心人,經過一番臥薪嚐膽、忍辱負重,男人終於自摸了一回。


    大家以為是偶然,都沒當一回事,自顧自地談笑風生。沒想到胖子糊了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一會兒清一色,一會兒龍七對,一會兒槓上花,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幾人被他不斷倒牌的動作給唬得一愣一愣的。


    颳風下雨不斷,吳品有些吃不消了:“先養精蓄銳,深藏不露,接著後發製人、大開殺戒。錢胖子,咱們幾個哥們真是小看你了。”


    ☆、反敗為勝


    申鳴則緊緊地皺著眉頭,一副如臨大敵、糙木皆兵的模樣。本來對胖子不削一顧的態度變得防備忌憚。


    趙永齊有錢,倒是無所謂。但是看見大家都一副緊張的表情,也就應景地也跟著愁眉苦臉起來,畢竟胖子之前的確輸得很慘,給他點肯定和渲染說不定就開始得意忘形樂極生悲又放起炮來。


    然而失算的是,那個人絲毫沒有受他們影響。依然是麵色嚴肅地抿著嘴,一心一意沉浸在麻將裏麵,對著他們狂轟亂炸,不出一會兒,手邊的錢就堆得像山高,兇殘得很。


    有否極泰來,自然有物極必反,而錢海的運氣用不盡似的,如大海奔流滔滔不絕,到了後麵,竟泛起大浪,天昏地暗,電閃雷鳴,不斷地搶槓、搶糊,幾乎每把都帶根,還時不時地自摸,就連老道的申鳴也忍不住燒起了煙,吳品更是輸得眼睛都紅了,巴不得對方忽然暴斃。他們三人好似被捲入了無底洞裏,暗無天日,處於水深火熱,煎熬無比。


    他以前有個親戚,以賭博為生,搓麻將的技術好得很,想抓什麽牌就抓什麽牌,像耍猴一樣把桌上的人耍得團團轉,可惜英年早逝。錢海莫非是得到了他的真傳?趙永齊心想。他總覺得不對。因為他太了解錢海了,這人就是個倒黴蛋,在賭桌上十有九輸,而且不管輸贏,那張嘴都會不停地碎碎念,總是會鬧出這樣那樣的動靜,可今天他看上去沉著得很,跟以前就像是判若兩人,還是就是,這運氣也未必好得離譜了點,拿上床打個比方,一般人隻能堅持幾分鍾,就算欲望再強身體再好,也不過半個小時、個把鍾頭,能不休不眠、欲浪濤天幹上個幾天幾夜的男人幾乎沒有,人畢竟是肉做的,凡事都講個極限,除非撞邪了。


    想到這兒,他的心髒忽然漏跳了一拍,慢慢抬起了視線。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錢海那張肥嘟嘟的臉上陰沉一片,布滿血絲的眼睛鼓著,嘴角咧開,笑得好不猙獰,跟鬼附身沒有兩樣……


    “我擦,怎麽這麽臭?”吳品忽然捏住鼻子,埋怨起來了,“是從廁所傳出來的麽?”


    廁所幹幹淨淨的,根本就無人使用,由於幾人害怕,趙永齊便找來個夜壺,放在邊上,讓他們就地解決。夜壺還沒裝滿了,怎麽會冒出惡臭的氣味?不太可能。


    申鳴則朝裏麵望了一眼,隱晦地說:“不會是什麽東西腐爛了吧?趙二狗,你還把那玩意留著,不怕得病嗎?”


    其實那具屍體永遠不會腐臭,說了他們也不懂,趙永齊辯駁:“人我放在冰櫃裏的,再說門關著呢……”說著這兒,他忽然意識到,這股惡臭似乎就在旁邊,於是與兩人交換了下眼神,然後沖錢海頷了頷首。


    吳品懂了,便朝錢海打趣:“我說錢胖子,不就贏了幾個錢,也不至於興奮得屎尿都湧出來了吧。”


    錢海充耳不聞,把牌猛地一推,然後朝眾人伸出手。


    大家剛拿著牌,那人就糊了,豈不是天糊?誰都不信,探出頭去看,隻見那副牌真是絕了,一二三七七七八八八九九九萬,名副其實的清麽九!又是自摸,你媽,那該是多少番?


    三人頹然坐倒在椅子上,臉色白得不能再白,全都要死不活地呻吟著,真他媽撞到鬼了!錢海也不說話,隻是那張臉戾氣洶湧,仿佛誰不給錢就咬誰一口。


    如此一來,吳品和申鳴的錢全都輸光了。趙永齊身上帶的現金不足,不敢外借。他可不想到了最後輸得連內褲都不剩,所以隻好對不起兄弟了。


    “媽的,老子不信邪,再來!”從來沒有輸得這麽慘,吳品十分不甘,還咬破了中指,在額頭上點了一枚血印壓邪。趙永齊肚子都笑疼了。


    申鳴也不肯承認自己居然搓不過錢海這個蠢蛋,便摩拳擦掌一番,擺出扭轉幹坤、決一死戰的架勢。結果一上場就連……輸三把,吳品也沒好到哪兒去,脫一件衣服輸一件,什麽金表、金戒指被錢海三下五除二就全收進了兜裏。


    哪怕大勢已去,兩人還不肯認輸,非要贏回來:“欠著,欠著!”結果越欠越多,實在欠不起了,才不得不偃旗息鼓。


    吳品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臉上淚流成河,比自己的老婆跟別人跑了還要痛不欲生、傷心欲絕:“算、算你狠,錢胖子,你給老子記著!”他像喝醉了似的,歪來倒去,然後靠在了臉色同樣很不好的申鳴肩上。申鳴牌品不錯,輸了就輸了,也不說什麽,就是不高興也不會過分地表現出來。


    ☆、胖子變為大殺器


    見吳品受的打擊不輕,就免了對他的教訓,申鳴拖著他就往外走:“二狗,我先送他回去,輸得隻剩內褲,夠他哭好一陣了。”


    趙永齊正要調侃幾句,空氣卻響起一把嘶啞又尖銳的聲音,就好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似的。


    “站住。”一直都沉默得可怕的錢海突然開腔了。


    那兩人停住腳步,慢慢地轉過頭來。


    “把錢給我。”錢海直直地盯著他們,那雙眼比黑夜都還要黑。


    趙永齊吞了吞口水,不著邊際地將椅子往旁邊挪了一寸,免得被他身上的寒氣凍成冰塊。


    “什麽錢?你沒看見我們的錢輸光了麽?”申鳴隻覺得莫名其妙,兄弟間說錢傷感情,這傢夥竟然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他剛回過頭,就聽見那人說了一句:“那留下一隻手。”


    錢海的口氣極為冷酷,根本就不像開玩笑的。申鳴一聽,頓時就火了,將托在身上的人丟給趙永齊,就氣勢洶洶地沖了上去:“我擦,錢海你簡直就是找打!不就幾個錢,我申鳴還會賴帳嗎……”


    見事不對,趙永齊想上前阻止,卻被身上的重量壓了回去。吳品完全神誌不清,竟然拉開他的衣襟,煽情地舔他的胸部,氣得他恨不得一腳廢了這個亂來的小子。


    當然,這不過是個歹毒的念頭而已,吳品畢竟是他兄弟,他斷然不會那麽做,隻是伸手拚命將他推開,可吳品就像個牛皮糖,緊緊黏著他,好似一個非要喝奶的蠻橫嬰兒。趙永齊正拿他辦法,就聽見他發出一聲慘叫,身體居然飛出了兩米遠,趴在地上不動了。


    “……”這時,他才發現釀成特大事故的正是自己的腳。他看著那隻腳,臉上滿是驚恐,什麽時候,連一隻腳都可以無視本人的意願,當家作主了?


    而撲上去想把錢海胖揍一頓的申鳴,臉上的表情也跟他如出一轍。不知道為什麽,他向前沖的身子險險頓住,然後一步一步地往後退著。仿若發現錢海身上綁了個炸彈要跟他同歸於盡似的。


    天上的月亮早就失去了影蹤,仿佛在烏雲裏迷了路。過了好久,才掙紮著露出了頭,隻是它的顏色變了,變成了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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