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奶奶說:“這聖嬰廟靈驗呀,我以前小的時候,我媽就跟我說,千萬別得罪半山腰的郭家,他們有聖嬰保佑的。”這句話一出,聽故事的都是麵容一肅,陽光也頓時黯淡了。


    “這聖嬰為什麽要保佑他們家呀?”


    春梅奶奶說:“聽說聖嬰是他們郭家人,自然保佑本家了。小時候,每逢聖嬰生誕日,郭家都會在海邊做很大法事,還發糖發魚幹,我還去領了不少。後來解放了,郭家屬於漁霸,漁船全充公了,也沒見有人出事,再加上鎮幹部宣傳什聖嬰呀是迷信思想,大家漸漸不信聖嬰保護郭家了。再後來搞運動,郭家老爺和太太頂不住,自殺了,隻留下了十來歲的女孩,那個女孩就和阿繡長得很像的,叫郭雲繡。那個郭小姐的命可不好了。”因為春梅奶奶說的是閩南話,阿秀翻譯給海藍聽,就有個時間的滯後性,聽到這裏時,她很想知道郭雲繡後來遭遇如何。但春梅奶奶已經繼續往下說了。


    “以前的聖嬰大廟建在獅子山的半腰,可氣派了。解放戰爭時,被三蒜島上的國民黨幾炮轟成一堆碎石,就隻剩郭家的那個家廟了。我想想,那座家宙是什麽時候沒的,好象是生小三的時候,對,就是1968被幾個紅衛兵扒掉的,說要消滅封建殘餘。聖嬰的雕像用鐵錘砸成了碎片,後來郭家老爺和太太就自殺了。”


    老太太們議論開了,七嘴八舌地說:“那還有人看到聖嬰廟,這不是很邪門嘛?”


    春梅奶奶說:“是呀,我聽說時,也嚇了一大跳,那個姑娘聽說還是外地來玩,這事情要編也編不出來呀?”老太太們交頭接耳,大呼邪門,有幾個說可能有鬼,有幾個搖頭表示不信。其中一個忽然壓低聲音,做出神秘的姿態,說:“聽說剛死的於家大媽跟郭家還有些關係呢?是不是真的呀?”


    春梅奶奶點頭,說:“是真的,她是……”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有人叫她。叫住春梅奶奶的是一個中年婦女,她額頭汗出,氣喘籲籲,好似一路小跑過來的。她看了海藍一眼,說了一句閩南話。這句話阿秀並沒有翻譯給海藍聽,但海藍看到她臉上露出尷尬神色,周圍一群老太太都用好奇又警戒的眼神看著自己,就大概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海藍離開了碉堡前的平台,阿秀沒有走,神情激動地跟那中年婦女說著什麽,小姑娘臉都紅了,好似動了氣。顯而易見,有人不想海藍知道太多關於聖嬰和英華古堡的事。會是誰呢?海藍眼前閃過幾張臉。


    回古堡的途中居然沒有見到那個瞎子,細想一下,今天上午去古鎮途中也沒有見到他。快到古堡時,徐蘋攔住了她,沒有開口說話,但遞過來的眼神暗示“我們需要談談”。


    昨晚偷聽她與王華的談話,海藍一直在等她來邀請自己“入夥”,所以一點也不驚訝。徐蘋看起來很焦急,滿頭大汗,塗的厚厚的白粉被汗珠滾得痕跡斑斑,露出了皮膚本色,桔黃色的皮膚色澤昏暗、毛孔粗大,怪不得她每天要塗這麽多粉。


    徐蘋一言不發地往小路上走,海藍估她沒有歹意,真準備跟上。後有人呼她名字,轉身見是阿霞,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徐蘋的背影,說:“暴風雨快來了,別跑遠,等一下回不來。”說完往古堡的方向走去。


    海藍細細品味,覺得這句話可真意味深長。抬頭看天,艷陽高照,怎麽看都不象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天氣。徐蘋已等的不耐煩了,回過頭來向她招手。她隻得追上,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偏僻處。徐蘋說:“天氣真熱呀!”遞了張紙條給海藍,上麵寫著“我們的處境很不妙”。


    海藍淡淡地答一句:“還好吧。”一語雙關。


    “下點雨就好了。”徐蘋連迭搖頭,又遞了一張紙條:“我們房間都有竊聽器,昨天我的口袋裏還發現了一個。”


    海藍偷笑,這可是我的傑作呀,也不點破,依然淡淡地說:“會下的。”話音剛落,天上一聲炸雷。海藍失笑,心想不會這麽準吧。


    徐蘋說:“我好想離開這裏。”這句話出自肺腑,她臉上湧起倦怠、哀愁、淒楚,象個怨婦。海藍接過她的字條,展開一看:“明天下午2:30去鎮上東海酒店桑拿房,我們要好好談談。”


    “我也是。”海藍做了個ok的手勢。


    又是一聲炸雷,轟隆隆奔騰不息。山風颯勁,天色大變,那驕艷紅日硬生生被烏雲吞沒了。阿霞的話果然沒錯,徐蘋與海藍往回走了幾步,暴雨劈頭劈臉地兜了下來。


    淋成落湯雞模樣回到了古堡,阿霞瞟了她們一眼,好似在說誰讓你們不聽話呢?海藍回房立馬沖了個熱水澡,圍著浴巾倚在窗前看風雨,她在內陸城市長大,從未見過這種有著天塌地陷力量的暴風暴雨。天幕被撕開一道裂縫,閃電大作。電石火光間,將海域照得一清二楚,隻見怒浪與墨雲之間,一個龐然大物馭風而行。電光泯滅,天地又陷入渾沌黑暗。


    那是什麽?海藍目瞪口呆,是怒鳥?可是怒鳥是屬於傳說的,難道不是?


    11.逼供


    暴雨下了一天一夜。徐蘋坐立不安,不停地撥弄著手機,打電話發短訊,好象是給同一個人,不過都沒有結果,所以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目光中露出驚惶神色。有時候她的目光追隨著王華,隱隱露出求救的味道。王華三番兩次暗示她鎮定,但她顯然辦不到,她不停地喝酒,臉紅脖子粗,有一剎那,海藍覺得她象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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