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海邊很陰森,海浪拍打著沙灘,那嘩嘩的浪潮聲不僅不浪漫,反倒讓我聽著像鬼哭。我們依次從車上跳下來,杜興把旅行包打開,從裏麵拿出三套古怪的衣服來。這衣服純黑色,還是麻料的,劉千手識貨,一看就認出來,對杜興吼道:“槍狼!你個壞玩意兒,帶我們來海邊就算了,怎麽還帶黑喪服來了?”我本來都捧起一套,很明顯這三套衣服是給我們準備的,但一聽是喪服,我立馬有些反感地把它丟回旅行包裏。


    杜興嘖嘖幾下,說:“劉千手真不會說話,這叫喪服嗎?穿到葬禮上叫喪服沒錯,要在平時穿,那不就是一般衣服嗎。”我聽這話的同時還往旅行包裏看了看,發現除了衣服外,還有一個木盒子和一個望遠鏡。望遠鏡不用說,大號的,外麵還裹著一層厚殼子,我知道這是個夜視望遠鏡,就是俗稱的夜視儀。我心說這又是喪服又是夜視儀的,那木盒子裏裝的會是什麽呢?這讓我感到好奇。


    杜興不吊我們胃口,嘿嘿一笑,把那木盒子打開。冷不丁看到盒裏的東西時,我有種噁心反胃的感覺,也就是大半夜的胃裏空,不然我得吐了。木盒裏放著三張臉皮,其實我也不知道這麽形容準不準確,看形狀,它們就跟女子敷臉的麵膜一樣,也露出眼睛、脖子和嘴的空子來,但它們顏色很怪,綠油油的。杜興不急著解釋,先示範地拿出一張臉皮,小心翼翼地貼到自己臉上。這臉皮裏麵一定帶著黏膠,貼上去就下不來,我發現杜興一戴上它瞬間變得異常猙獰,尤其一笑或者一說話,臉皮也跟著動。


    我和劉千手都皺著眉看他,劉千手還說:“杜興,你給我說明白了,到底怎麽回事?要真是帶我倆胡扯,在我沒發火前,趕緊回去還來得及。”杜興指著海灘跟我們說:“行了,告訴你們吧,這海灘上還有兩個人,咱們一會兒穿好衣服戴好麵具,找個隱蔽的地方觀察著。我敢打賭,咱們要不來,這裏肯定會發生兇案。”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身為一個警務人員,雖然現在是下班時間,但也要以跟罪惡做鬥爭為使命。我不知道大油的具體計劃是什麽,但也跟劉千手一樣,匆忙換起衣服來。


    黑喪服很大,我沒怎麽費勁就穿上了,隻是貼“麵膜”時,它上麵的黏膠刺激得我皮膚癢癢的。杜興帶頭,我們仨彎著腰慢慢湊到一座房子旁邊,這房子是給海灘管理員休息用的,現在正好成為我們的掩體。杜興先探頭拿著望遠鏡找了一番,等確定目標後,招呼我倆看看。我看時,發現海灘上並排坐著兩個人,都是男青年,一個我不認識,另外一個竟是陰公子,他倆還互相摟著腰,說不出的曖昧。我瞬間腦袋像被電流擊中一樣,麻木了。我拿下望遠鏡呆呆地看著杜興。


    杜興趁這期間把陰公子和醫院的事說給劉千手,看我望著他,他反問一句:“你想不到吧?”我是真想不到陰公子能是個男同,更想不到他和他的小夥伴能在這個時間來海邊約會。杜興又說:“傍晚跟蹤時,我發現陰公子在地攤兒買了一把匕首藏在襪子裏,那匕首還是開過刃的。他買這種刀具幹什麽?他以前殺過人坐過牢,今晚一定會行兇。”


    我覺得大油分析得有理,而且男同的心理跟一般人不一樣,他們中誰有犯罪的念頭也解釋得通。劉千手盯著我們的打扮看了看,問一句:“槍狼,陰公子想殺人,咱們卻打扮成這樣,有什麽道理?”杜興嘿嘿笑了,隻說了四個字:“嚇唬,套話。”我懂他的意思,他是想讓我們嚇唬人。其實這跟杜興的心態有關,我倆都跟醜漢承諾過,饒陰公子一次,不追究他偷襲我的責任了,但杜興心裏也不痛快,仍想把這場子找回來。我們打扮成這樣,陰公子保準認不出我們來,先嚇唬一通套套話,再考慮要不要把陰公子帶回警局,也算一舉兩得。而且杜興玩心很盛,跟我們說了句“準備好”後,就突然沖了出去。


    他胡亂揮舞著手臂,嘴裏咿呀咿呀地怪叫著,看架勢跟傳說中的鬼怪有一拚。我和劉千手都被這小子的舉動驚呆了,我還問劉千手:“頭兒,咱倆也瘋一把嗎?”劉千手眨了眨小眼睛沒回答,突然間也沖了出去,而且還哇哈哈地叫著,拿出一副京劇裏的腔調。我發現了,劉千手別看年紀不小,三十多歲的人了,但玩心不小,隻是他這身打扮,明顯就一邋遢鬼。他倆這叫聲都故意壓著音,根本聽不出原來的嗓音來。我沒這本事,一合計自己還是求穩吧,別為了吼幾嗓子反倒露了餡。我也瞎揮舞著四肢,但悶聲跑了出去,索性當一隻啞巴鬼。


    我們仨突然出現在海灘上,尤其一臉油綠綠的,那多嚇人可想而知。這兩個約會的男青年一發現我們,全嚇毛了。陰公子心理素質挺強,沒急著跑,而另外那小夥兒雙腿倒騰得飛快,撒丫子就逃,連鞋都跑丟一隻。杜興衝到最前麵,也最先遇到陰公子。陰公子一摸襪子,把匕首拿了出來。我發現這小子挺狠,一上手就沖脖子去了,杜興不躲的話,保準當場被戳個窟窿。但杜興不是一般的戰士,輕巧的一個躲避,又耍了一個擒拿,立刻把陰公子摁在地上。


    陰公子使勁兒掙紮著,表現得很倔強,嘴裏還不幹不淨地罵著:“他娘的,你們是誰?為什麽抓我?”杜興捏著嗓子怪笑,說:“我是鬼,要殺人。”可陰公子不好糊弄:“你是鬼?鬼才信呢,你身上有體溫,你們就是人!我看你們是歹徒才對,我身上沒錢,也跟你們沒梁子,你們為什麽想殺我?”杜興把臉向陰公子麵前湊了湊,這樣顯得更加猙獰:“小子,誰說殺人非要有理由的?你今晚不就帶著匕首不懷好意嗎?而且你以前就沒殺過人?”陰公子很奇怪,被問得一下冷靜不少,也不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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