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著臉,吊著眉,蕭大護壇低啞地道:“如今我算在人屋簷下了……唉,你就問吧……”點點頭,秋離道:“呢,這才象話,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難怪你在‘百隆派’裏能混到大護壇的地位,看情形,你還相當地乖巧呢……”那蕭大護壇吃秋離這一番明誇暗諷,弄得哭笑不得,他狼狽地低下頭,窘迫地道:“你有什麽話要問,時間……也差不多了……”哈哈一笑,秋離道:“好,我問你,你姓蕭,叫什麽?”蕭大護壇怔了怔,訥訥地道:“敢情……你是要問這些?”秋離閑閑地道:“我們是一步一步來,你且莫心裏高興,昭,後麵可能就有些問題,要令你傷腦筋了!”低啞地,蕭大護壇道:“我叫蕭世光。”


    秋離嘴裏“噴”了一聲,笑道:“世代生光,好名字,蕭朋友,‘百隆派’中現在一共有幾個大護壇?多少好手?”沉默了一下,蕭世光道:“有兩名大護壇,大護壇的職位與堂主同,如今全派稱得上硬把子的人尚有十來二十名2”。笑了笑,秋離道:“很好,我再問你——”他就在說這幾個字的工夫,一雙眼睛中的輝芒已突然變得冷森如刃,仿佛泛射著閃閃血光。生硬地,他道:“馬標與何大器你們囚禁在何處?”機靈靈地一顫,蕭世光艱澀地道:“這個……這個……”秋離歹毒地道:“不要遲疑,不要欺騙,蕭朋友,我容忍的限度並不大!”


    吸了口氣,蕭世光囁嚅著道:“他們……他們被囚禁在大堂裏……”盯著對方的眼睛,秋離冷冷地道:“真的嗎?”心腔子狂跳著,蕭世光急忙道:“千真萬確,千真萬確……”一直緊盯在蕭世光的那雙眸子上,而蕭世光的眸瞳深處湧現著驚慌、怯懼,以及異常的不安,秋離懷疑地道:“你真不是騙我?”蕭世光汗如雨下,他吃力地道:“我……我可以賭咒!”


    秋離毫不容情地道:“我相信賭咒,蕭朋友,你賭吧!”


    想不到秋離真會叫自己賭咒!蕭世光不由楞了一下,當然,他並不十分迷信賭咒的靈驗性,可是,一些源遠留傳下的種種異說,再加上民間古老的那些因果報應故事,總有意無意間造成了人們心理上的約束與恐懼。這象一張看不見的網,你不去觸摸它不覺得它存在,當你碰上了它,它就會發生一種怪誕而神秘的力量了……觀顏察色,秋離緊逼著道:“你賭咒呀,朋友——”他又陰森地一笑道:“不過,我得先警告你,若是你違背了咒言,那咒言卻往往十分靈驗的呢,你不覺得,冥冥中自有一雙眼睛在瞧著我們麽?”蕭世光不禁顫慄了,但是,他業已勢成騎虎,要想變卦也變不過來了,於是,他一咬牙,道:“若是我說了假話,要我斷掉一條手臂!”


    秋離哧哧笑了,他聳聳肩卻突然反手給了蕭世光一記重重的耳光,這記耳光打得又沉又重,那清脆的擊肉聲甫起,蕭世光已經鮮血夾雜著碎牙齊噴,一邊麵頰也怪異而迅速地腫脹起來!一陣火辣辣的痛苦過後,好半晌蕭世光才從暈眩與迷亂中清醒過來。他雙手捧著腫脹的麵孔,又驚又怕又怒地叫:“你……你為什麽打我?”狠毒地,秋離道:“我隻是對你不誠實的最輕懲罰,姓蕭的,假如你再胡說八道,我立即便剜掉你一隻狗眼,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媽的,你混騙人混騙到我頭上來了?你是吃了漿糊啦!”驚愕著,蕭世光猶自強嘴道:“這……這真是黑天的冤枉礙……我句句實言,字字不假……又何嚐混騙了你什麽?”秋離低聲咆哮道:“放你的屁!姓蕭的,我們不要再兜圈子玩把戲了,從現在開始,隻要你再有一句虛言,你看我能不能零碎剮了你!”


    蕭世光哆嗦著,卻還想狡賴下去:“我……我沒有騙你!


    ……你有什麽證據認為我所言不實?”


    咬著牙,秋離把一張臉湊近到蕭世光的鼻子前,他目光如血,煞氣盈溢地道:“我告訴你,老小於,我不須證明,隻要我認為你的話有問題就是有問題,你給我把心擺正,把邪惡驅走,老老實實回答我的詢探,設若我再稍有不滿意的地方,姓蕭的,我不會向你多費一個字的唇舌,我就馬上劑你一隻眼睛下來,你想清楚了,人身的玩意一點一點往下取乃是件十分痛苦的事!”


    不待對方回答,秋離狠狠地道:“告訴我,馬標與何大器被你們囚禁何處?”蕭世光沉默了片刻,終於屈服了,他暗啞地道:“他們被囚禁在……白鼓山頂……”秋離迅速地問:“山頂何處?”吞了口口沫,蕭世光苦澀地道:“一幢石屋的地窖裏……”重重一哼,秋離又道:“那幢石屋在山頂的什麽方向?什麽位置?”象是呻吟一樣,蕭世光痛楚地道:“在山頂靠南的方向……隻要上得山頂,即可發現……那山頂上是平坦的,沒有什麽阻礙……”目注蕭世光的臉孔,秋離陰沉地道:“石室中的地窖可有掩蔽,有沒有機關?”蕭世光低啞地道:“有張石床,推開石床即為地窖入口,沒有機關!”


    仔細觀察著對方神色的變化,但這一次,蕭世光的形態卻沒有什麽特異之處,唯一浮現在他麵容上的,隻有仇恨、羞辱、不甘、憤怒與恐懼的揉合罷了!


    於是,秋離又冷冷地道:“誰在山頂把守?”震了震,蕭世光又切著齒道:“我們祥雲堂的堂主‘雙雷錘’譚申與他手下的五名好手……”秋離沉著臉道:“為什麽你們沒有將何大器,何老前輩送到‘太蒼派’手裏?‘太蒼派’早就想陷害何老前輩,以圖斬糙除根的,蕭朋友,這其中有什麽原因?有什麽陰謀?”蕭世光蠕動著他那血汙紫腫的嘴唇,沙啞地道:“這裏麵有幾個原因……”他頓了頓,又苦淒淒地道:“其一,‘太蒼派’答允我們,若是擒獲何大器交到他們手中。將酬謝我們黃金一千兩,但是,‘太蒼派’如今手頭上十分拮據,一時尚湊不齊此數;其二,我們與‘太蒼派’也顧忌你,擔心在押送何大器的半途中再吃你象黑糙原那樣來上一手,將何大器救走,那就大大的不上算了……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們欲借何大器為餌,引你來此以便加以圍殺,報復昔日仰宛城外血仇靜靜地聽著,秋離平淡地道:“你們那狗臭屁的掌門人古常振不是與‘太蒼派’那老而不尊的師祖很要好麽?怎的代他捉個人也提起酬勞來了?”苦笑一聲,蕭世光尷尬地道:“親兄弟明算帳,交情是一回舉,酬勞……又是一回事了,我們上次協助‘太蒼派’的人奪得大權,亦曾收過他們酬金白銀三萬餘兩,假設光出力不拿錢,我們這麽多人吃什麽?況且,收錢辦事也是本派貫例,不便特殊……”搖搖頭,秋離道:“胡說,這隻能講你們根本不懂交情道義,任什麽全擺在一個‘利’字上,貪得無厭,卑鄙齷齪,全不是東西!”說到這裏,他又道:“記得上次你們坑了何前輩。是解到大寧府交給官家鷹爪處置,怎的這一次不如法炮製,甚或更幹脆就解決算了?卻反而如此麻煩,再將何老前輩送回‘太蒼派’去?”嘆了口氣。蕭世光低啞地道:“上一次我們幫著‘太蒼派’奪了大權,當時傷了不少人命,我們與‘太蒼派’全是有基業、有根底的宗派,這個漏子出了,官家不會追究。因此,總得有個藉口。這個藉口,便是指說何大器和‘太蒼派’舊日掌門人暗通賊匪亂黨,密圖不軌,我們之所以擒拿他們也是為了替朝廷除jian捉害。如此一來,事情鬧開,帖子卻扣到何大器他們頭上,一切便好辦了。所以當時就將何大器文付官家處置,了結這段公案,另外,我們也以為何大器雙足足筋挑斷,業已成殘,不會有什麽問題了,交給官家,他亦了無幸理,但……唉,誰知道半途上卻殺出了你這個程咬金!”


    又咽了口唾沫,他接著道:“至於這一次,我們無意中探悉了何大器的蹤跡以後,便利用李坤出頭誘引他與馬標落網。


    李坤是——”


    秋離打斷他的話道:“李坤如何受到你們利用的內情,我已經知道了。”


    沉默了一下,蕭世光又道:“我們探悉到何大器的蹤跡,也搞清楚了馬標的昔日出身,以及和你的幹係,在進行此計的中間,便已料到你遲早必會來此搭救,因此就設下圈套要將你一併剷除……‘太蒼派’這次學乖了,他們堅持要親自殺掉何大器,不肯假手於人,這也正中我們下懷,我們伯先殺了何大器‘太蒼派’會賴帳,是以也樂得暫時留他一條老命,一舉而數得,這就是他兩人所以尚能活到今日的內情哧哧笑了,秋離道:“你們這些灰孫子簡直是一窩子畜牲,勾心鬥角,你jian我詐,表麵上似是重情尚義,骨子裏卻全乃男盜女娟,說穿了一個銅板不值。蕭朋友,你為何卻老老實實全漏給我聽了?”有一抹怪異而陰狡的神色,急快地掠自蕭世光的唇角,但是,他這抹神色卻被他一陣扮起的苦笑迅速掩遮了,他沉沉地道:“我為何告訴你?很簡單,因為你問了,而我無可選擇非說實話不可……我不願再受些活罪……”拍拍他的肩膀,秋離笑道:“這是聰明的做法,哦,是了,‘紅蓮澗’那兩個怪物,也到來助你們撒野啦?”蕭世光訥訥地道:“不錯……”哼了哼,秋離道:“這兩個老王八,他們大約是活膩味了,找麻煩找到我姓秋的頭上,他們還不夠格——”忽然想起什麽,秋離忙問道:“朋友,先前你和那個什麽姓錢的堂主在外麵對話的時候,曾提到過對付我尚有一個最後的法子。那是什麽個最後的法子?”好象十分坦率,其實,蕭世光乃是要藉此掩飾真相,他胸有成竹般立即回答:“那最後的法子,乃是在大堂四周挖有泥坑數十,上敷竹蔑薄土,有兩百張弩手潛伏坑內,隨時可以用餵毒箭矢由內射殺於你,另外,大堂內外亦伏有好手甚多,且佩有火器……我們估計你如到來,必先撲大堂……”秋離疑惑地道:“僅此而已?”蕭世光故作驚異地直:“僅此而已?這已足足可以困住千百強敵啦,莫不成你還嫌它太輕鬆?”注視著他,秋離冷冷地道:“朋友,若你騙我,你就後悔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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