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生暴厲的吼聲急切傳來:“老四快躲——”往往世上有許多事情當事者與旁觀者的看法和感觸是不一樣的,就象一個做著惡夢的人,看他躺臥著十分平靜,實則他早已驚魂欲斷五內如焚了,這種感受,是十分不易和第二者溝通的,目前,這使著弦月鍘的朋友正是如此。


    雙方動作快得無以復加,賈生的第一個字出口,形勢已經接觸,到第四個字還在他舌尖上打轉,勝負已然擺明!弦月瞻嗖”的一聲將一片黑色頭巾削落,但卻象一頭失去理智的野虎,又驀然一轉倒翻向後,使鍘的灰衣人全身捲曲著連連發出,每一次滾動,地麵上俱皆印上了一攤攤殷紅的粘稠鮮血!


    長蛇環“呼”的一聲。象一條真正的毒蛇緊跟著噬來、秋離的銀牛角一顫之下恰好穿入那枚鋒利的鋼環中,左掌古怪地仰張向天,往斜刺裏猛拍而出!


    一股突然自虛元裏發生的銳力,宛如一柄利錐“嗤”地反射而出,它來去無蹤影,快速絕倫,“噗”的一下,透入那握環灰衣人的喉咽!


    這種朝目標旁邊攻擊的掌勢,其奧妙處在於藉空氣的反震力將掌勁在巧妙的位置折射回來,恰好傷敵於無形之中,練此掌法。最重要的便是在於習藝人對於掌力適當控製與微妙的回腕勁。更要有無比的耐性和毅力、一直要練到十步之外猛劈一張繃在竹包上的大棉紙、而棉紙不破,卻能將掌力反彈向擺在棉紙七步左右成斜角的一尊石像上,而更將這座硬的石像穿過。這才算練成功。秋離光是練這一手,已耗費了他近四年的時間,這手掌法,是他“苦空八掌”的第五掌,名曰:“鬼指東”。“苦空八掌”便是秋離博得“鬼子”之名的由來。


    那灰衣人的喉嚨就象被一柄利刃捅穿了一樣,鮮血狂噴灑濺一地、他撫著咽喉,麵包由黝黑霎時轉為死白,突凸著眼大張著嘴、臉上的肌肉痙攣著跳了兩跳,一跤裁了下去!


    賈生的超靈仗呼嘯猛掃急砸,勁力澎湃中。他臉上汗水四灑,脖頸突起了一條條青筋,灰色的頭巾整個向上飄揚,幾乎不想要命地沖了過來!目光冷澈得如一泓水,秋離沒有一絲表情,倏以銀牛角筆直點去,銀牛角影才閃,他已呼呼轉出三步。剛好迎上猛揮而來的刺蝟棍!雙方的動作是發展得如此速捷,隻見角光棍影猝閃,“哢嚓”之聲即已連成一片,刺蝟棍上的鋼錐頓時被銀牛角硬硬地刮斷了一大片!


    使分水刺的灰衣人一雙細長的眼睛突睜、兩根尖銳而渾圓的銀色分水刺在一振之下幻出溜溜寒芒,快得不帶一點聲息地猛然刺向對方雙脅!


    但是——


    秋離並沒有回身迎拒,他好似冤鬼纏身一樣,認定了麵前那手握刺猖棍的角色,銀牛角翻飛砸打,有如群山齊崩,挾著無匹的雷霆之威壓罩敵人,後麵截來的分水刺。卻者是稍差幾分地連連落了空!12稚高大的影子淩厲地自一側掠進,超靈杖狠擊快打,同時左手一翻,一點紅影直射而來#


    秋離哧哧一笑,流水行雲般衝出七尺,分水刺依然拚命追截他,而正麵使刺蝟棍的朋友卻已被逼得左支右拙,氣喘如牛。


    心中以為已然將賈生發出的暗器讓過,秋離正待奮力一舉斃敵,背後卻突然有一陣輕微的“嗡嗡”聲緊跟而來!目梢子一斜,竟然還是那枚拳大的紅色物體,秋離唇角微撇,反手十七角電劈而去,那十七枚快似一角出手,尖銳的角端,一連將那紅色物體透穿了十七次,角尖透入處,卻是甚為柔軟。秋離手腕候翻,已將那紅色物體挑了過來,目光微掃之下,這紅色物體競赫然是一隻生著透明薄翅的蜘蛛形怪物!


    銀牛角將這怪物挑起拋落,但是、卻也因為角尖的刺戳而濺起了怪物體內點點腥綠色惡臭的粘液,象一蓬細雨似的噴了下來!使刺蝟棍的仁兄象是極力避開那雙被拋落的怪物,微微有些慌亂地向左邊搶出,秋離此時若要斃敵。正是大好良機,不過,他隻怕躲不開這往下的毒液噴落,如要躲開這些毒液,則將失去斃敵之機,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意念在他腦海中一閃,秋離已雙腿猛蹬,斷然截阻向敵:去勢是如此隼利而急促,當麵的灰衣人憤怒地狂叫一聲,刺蝟棍翻江搗海般傾力攻罩而至,棍與棍間連成一體,沒有絲毫的空隙,仿佛以棍的體形織成了一片龐大的勁網,稍帶著呼嚕嚕的空氣激盪聲,威勢驚人地猛然合下!


    秋離已經存心要將擠鬥盡早結束,而這提早結束的唯一方法便是殺敵殘命,他飛撲之勢不變,銀牛角驀然一抖推出,而在他那一抖之下,宛如一層雲霧漫天湧起,在雲霧中,竟一下子有六七百條角影齊齊進出。


    在秋離出手的同時。他的背脊上有如突然被兩滴鐵的熔液沾上,火辣辣麻絲絲的感覺一直透到骨fèng裏去,咬著牙,他卻連吭也不吭一聲。而角山幻影已於此時接觸,在連串的清脆撞響中,對麵的灰衣人已大叫一聲飛上半空,在空中滴溜溜地翻了兩轉,四肢伸張著重重跌落地下,他的刺蝟棍脫手斜斜拋出十丈之外!


    霍然轉身。秋離的銀牛角“叮噹”猛挑,一柄來的分水刺已“嗖”地磕飛,那灰衣人虎口鮮血迸流,踉蹌退出五尺!


    露著一抹生硬的笑意。秋離直射向前,邊陰沉沉地道:“你們掙來的名聲真不易啊!”斜刺裏超靈杖藍汪汪的光影“呼”地劈來,強勁的杖風颳得秋離麵上有如刀割,他一個俯臥貼向地麵,左手一斜倏乎,快得不可言喻地飛斬倒削,銀牛角卻依舊怒濤狂浪般繼續攻敵,在令人窒息的快速動作裏,灰衣人被銀牛角一連撞出十步,身上陡然開了十七個血洞,大量鮮血湧如泉。可是,就在這一剎那,他剩下的單隻分水刺也向秋離的大腿刺去,劃了秋離一道三分深淺的血糟!秋離以一招“鬼在哭”反招賈生,盤算至少可以擋他瞬息,而隻要這瞬息之機,已足夠等他成事之後再回來對付賈生,於是,當那執著分水刺的灰衣人被重創的一霎,他估計時間便想轉回時—一—那片藍汪汪的光華來得實在太快,快得完全出了秋離的預料之外,當他猛地發覺,超靈杖的鏤空杖頭已到了身側:就連他那麽超絕的身手,因為時間部位稍有差錯,他的銀牛角都來不及揮擊阻架,在這生死存亡的瞬息,秋離雙目似欲睜裂般突然暴瞪,雙手頓時變得雪白似的,超靈仗隔著尚有七寸,秋離已摹地吐氣開聲,這聲音,就象一雙巨手用力擠壓一個盛滿了水的皮囊,他的口中,已有一股猩紅渾圓的血箭噴射出。


    於是一—


    超靈杖就似碰上了一柄鐵錘,“嗡”然一顫盪開三尺,那股血箭“噗”地四散濺開,在賈生驚魂未定裏,秋離的銀牛角已插進了他的肩胛!


    滿臉的汗珠混著泥汙滴落,賈生的超靈杖在他倏然痙攣之下“當”地墜掉,雙眼的眼珠上布著血絲,他痛苦地喘息著怒瞪秋離!


    那邊,夜梟周雲與兩個灰衣人之戰亦猛古丁地停下,三個人六道目光諒駭地瞧向這裏,他們也是混身汗濕,疲乏與蒼白顯在兩個灰衣人汙穢的麵孔上,而周雲右脅下,有大塊紫黑的痕跡,他的兩名對手,一個肩頭血跡淋漓,另一個頭巾落地。頭頂中間一塊皮毛翻起,熱呼呼的血液正順著耳後向下流淌、看情形,他們方才的拚戰也是極為慘厲了。


    嘴唇已因過分的幹燥焦怒而裂開,賈生濃眉倒豎雙目暴突,他瞪著對麵的秋離嗆啞地吼道:“秋離。命就是這一條,你看著辦吧,赤騎八龍的血債,早晚也會有入找你索取的,看你能背負到幾時!”與夜染周雲對陣的兩名灰衣人神色悲憤,身形微動。周雲手中的壽龜劍微斜平舉,冷淡地道:“二位朋友,若有興趣。在下尚等在此處續候賜教。”兩張平板猙獰的麵孔煞氣畢露,但是看得出他們又強忍住了。個子較高的灰衣人目光一瞥肩頭深可見骨的劍傷,暴歷地道:“咱們記下了,山不碰頭。人總走著彎路i”周雲冷哼了一聲,默然不語,秋離斜著眼朝這邊看了看。輕輕動了一下尚插在賈生肩胛裏的銀牛角。賈生痛得麵色發青,汗如雨下。他卻咬緊了牙根,兩邊的腮幫子高高地鼓了起來。


    舔舔嘴唇。秋離道:“本來。你赤騎八龍走你們的陽關大道,我這不成才的角色悄悄過那獨木之橋,大家河水井水互不相犯、誰也惹不著誰。這一次,卻是各位先到我秋離頭上撒野。不錯,各位個個都是人物,但我秋離愈不是省油的燈你們要功粗,我自然也就擺不出高雅了。有句俗語兒,叫‘斬糙不除根,春風收又生’,所以……”賈生嗆咳狂笑一聲,道“姓秋的,我們彼此的作風大家全有數。我們是屠夫。你也不是善人,失了手,該怎麽怎麽辦,皺皺眉頭的便不是赤騎八龍的老大!”有些疲乏地一笑,秋離道:“好氣魄,我秋離就欣賞似這等鐵錚錚的漢子,老實說,我並不怕野糙重生,更不含糊冤冤相報,因為我本身就是這種角色,你們四位請便,若有雅興,不論何時何地,隻要遇上了,我姓秋的定然奉陪……”他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又道:“水遠流長,老賈,咱們等著後會了。”“呼”地抽出了銀牛角,在銀牛角抽出的瞬息,一溜駐血成為滴滴渾圓的血珠子,散散落落地墜在地下,又迅速被幹燥的塵沙所吸荊賈生跟艙地退了一步,卻強撐著沒有倒下,他艱車地彎下身去,異常吃力地將地下的超靈杖拾了起來,搖晃了一下,他怨毒地對秋離道:“今日你不殺我,將來你定會後悔,秋離。你記著,我赤騎八龍並不感激你的賜予!”秋離古怪地一笑道:“我知道你們並不感激。而且、我並不須要你們感激,將來我若栽在你們手裏,老賈,你盡管放手好了。”喉結急速地顫動著,賈生死死地盯視了秋離好一會。然後,他側過臉左,目光緩緩地逐一向地下四具屍體之上掠過。那四具屍體,混身的鮮血已將他們的灰衣完全染成透紅,他們的死狀悽慘而恐怖。個個雙目圓瞪,麵色鐵青。受了過分的痛苦而扭曲著木然的眼珠,就似失去生命的魚眼。雖然。他們的眼孔瞪得那麽大。但是,他門卻永遠也不能再看見什麽了……賈生仰起頭夾,長長嘆了口氣,轉頭移步一直坐在遠處,半邊身體己全被血浸透的另一個灰衣人:驀地跳了起來,他踉蹌著奔跑幾步,又一跤鐵倒,嘶啞地狂叫著:“大哥……大哥,你就這麽罷休了?”:賈生生硬地瞧著他,冷森地道:“老八,你跟我們回去。”那個灰衣人雙手痙攣地抓著地下的砂土,將麵孔埋在砂土中,全身哆嗦著號陶大哭:“不、大哥,不,我要和這個狂夫拚了……大哥……我沒有臉回去礙……兄弟們的血還沒有幹。眼還沒閉,大哥,你叫我怎麽安得下心……麵色慘白著大吼一聲,賈生憤怒地道:“老八,記著他們也是我的兄弟,也是一個頭磕地下的手足!”那灰衣人不響了,卻趴在地下痛苦地抽噎著,泣聲悲切而淒涼,賈生一拐一拐地行向他的坐騎,頭也不回地道:“戰淨,你與後泰兩個將兄弟們的遺骸馱上馬。”和周雲激鬥過的那兩個灰衣人低聲答應,疾步過來將四具屍體分別負上馬背,又將地下的老八扶起,強架著拖上馬去,那老八卻已泣不成聲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銀牛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柳殘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柳殘陽並收藏銀牛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