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家的時候,還判斷並不需要那個有備用電池的背包。想不到竟然會迷路。而且,木園的頭燈也沒有電了。此時,哪兒都找不到能用的電池了。


    即使這樣,我們仍然在黑暗裏走著。雖然還為吵架的事生悶氣,可是為了不分裂,我們彼此握著手。在沒有光亮,沒有一切,完全漆黑的狀態下,向著有可能的方向走下去。


    在持續走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到了體力的極限,我就地坐了下來。黑暗中隻迴響著呼吸的聲音。


    到了這個階段,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真切地預感到了自己的死亡。


    我想得太天真了。一直以為,在黑暗裏憑感覺走下去,也許就能回到出口。可是下水道比想像的大多了。腦袋裏裝著下水道的地圖,在黑暗之中不迷失方向地走下去,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據我們所知隻有一個人可以。可是必然,即使那個傢夥在也無濟於事。那傢夥隻有聲音是人類的。可要把我們兩個體力皆失的人帶出去,隻靠聲音簡直是不可能的。


    我們已經筋疲力盡,心裏想說不定就要死了,兩個人都無精打采的。


    很長時間,我累得不能動彈,困意襲來。這裏一片漆黑,而且對睡覺來說,溫度也剛剛好,於是我的意識逐漸模糊了。


    就在此時,不知是誰抓住了我的右手,就那樣用很大的力氣把我拽了起來。之後,我就被拉著走了起來。我睡得正迷糊,還以為是已經恢復了的木園把我弄起來,帶著我向外麵走呢。


    “耕平?是耕平嗎?”


    是木園的聲音。


    “是耕平在牽著我的手嗎?”


    “不是不是,應該是淳男在拉著我的手在走啊,不是嗎?”


    我在一瞬間睡意全無。牽著我的手如果不是木園的,那麽在這黑暗中似乎還有別人。


    有偷笑的聲音,我更加確定了。


    就在隻需再走幾步的地方,我們看見了外麵的光。也隱約聽到了電車行駛過的聲音。是麽,都已經走到了出口附近了。


    “你們兩個人,在那種地方幹什麽哪?”


    外麵的空氣好新鮮。盡管四周還是昏暗的,可是已經能夠辨別出站在麵前的阿原的樣子了。她顯得很高興的樣子。


    我和木園,是被她用手牽引著,才走出了下水道的。


    “要是說起來,都是因為你在旁邊亂數數,才弄得一塌糊塗的。”


    “是的,都是阿原的不是。阿原最不好了。”


    “那當然是了。”


    她抱著胳膊說。


    我看著自己的右手。因為剛才被用力地握過,已經變成了黃色。


    後來聽人說,校長用魚鉤把錢包給釣了出來。那本來應該是我們的東西的,可惜極了。


    後來,對於阿原究竟是什麽這個問題,當時的自己還偷偷地想過。所謂的阿原,是我們自己設想出來的,並不是實際存在的人類,這是顯然的。然而,我們卻看得見,聽得到,甚至還親手觸摸到了。


    然而說起來,阿原其實是幻覺。隻不過是我和木園才能看見的,一種極為特殊的幻覺罷了。


    比如說,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和阿原成為朋友不久之後的某天,學校課程結束以後,我和木園並肩走出校門。正是晚間的回家高峰時段,周圍有很多學生在走。就在這時,身後傳來非常響亮的聲音,把我們叫住。


    “餵!耕平!淳男!”


    聲音極大,好象連飛鳥都被喊得落下來了。我和木園嚇了一跳,回頭看去,阿原正向我們搖著手。


    可是,聽到阿原的聲音隻有我們倆。所有的人都毫無反應,好象沒事兒似的照常走著。實際上,周圍的世界確實什麽都沒發生。作為證據來說,停立在電線上的麻雀對這麽大的聲音完全沒有反應,而且好象並沒受到什麽驚嚇。


    也就是說,能看到阿原的身影,能聽到她的聲音的人,在這世界上隻有我和木園。因為這是我們的幻覺,那當然。


    冬天,車站點心鋪的老太太死掉的時候,我們到店裏當了一回強盜。當然,把這消息帶給我們的,正是阿原。


    “聽說,車站的點心鋪,馬上就不做了呢。真的,是聽我奶奶說的,反正這個鋪子也要不做,把剩下的點心偷出來也不要緊。”


    阿原的家在隔壁的城裏,可這傢夥禮拜六會一個人到奶奶家裏。因為和奶奶感情很好,所以每週六都在奶奶家過。她奶奶家就在我家附近,我們三個人基本上就趁週六聚在一塊兒玩。


    這一切,都是木園在幾個月前就作好的設定。可是我們倆並不認識阿原的奶奶家。隻設定在我家的附近,卻沒有特定出具體位置。所以,到了晚飯時間時,和我們分開的阿原究竟跑到哪裏去,我們對此感到不可思議。


    不過,我們還是被阿原哄騙著,掉進了去打劫點心鋪的圈套。


    根據阿原的建議,我們決定在那天夜裏行動。半夜偷摸離開家,在離車站點心鋪不遠的地方會合。那是一個冬天的寒冷夜晚。


    我第一個到了集合的地點,然後到的是阿原。這傢夥不知道什麽時候偷偷靠近我,把冰冷的手放在我的脖子上。我忍不住大叫起來。麵對發火的我,她邊吐著白氣邊笑著說“我錯了我錯了”


    她穿著帶毛球的毛衣,雖然是冬天卻穿著半截的褲子。耳朵和鼻子凍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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