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棕色頭髮的小姑娘,她光著腳穿著破裙子挎著一個大大的籃子,瘦骨嶙峋,像在風中搖曳的小花。路上零星的行人腳步匆匆,任誰也沒看她一眼,小姑娘每每想叫住從她身邊經過的行人,卻被行人冷漠的眼神堵了回來。她發著抖,縮在一個牆角,冰冷的牆壁並沒有給她帶來溫暖,她從牆上滑下來,窩在角落裏,點燃蠟燭,蠟燭黃豆一樣大的光暈在風中搖擺,小姑娘怔怔地看著燭火,她想起來以前幸福的日子,想起了豪慡的父親和慈祥的母親,外婆坐在搖椅上跟她講述著年輕時的故事;可是這些都已經隨著寒冬的降臨逝去了。


    李特披著海狸的鬥篷從她所在的小巷子經過,他大概知道小姑娘是什麽人,她多半來自西區,他知道西區有很多人將會在這個冬天凍死餓死,因為沒有木炭和食物,她大概想來東區碰碰運氣,希望這些有錢人能夠施捨她一點食物。


    他的目光和小姑娘絕望的目光交匯,在小姑娘的眼睛裏升起一絲希望時轉眼就暗淡了下去,因為那個穿著華麗的少年人隻是看了她一眼連腳步都沒有停下。


    索性這樣的冬天還會持續一段時間,等春天來了,屍體會被運到亂墳崗或者焚化爐燒成灰。


    東區這樣的情況很少見,貴族和官員都有自己的糧倉庫房,就算商人們都離開了,宅邸裏的存貨還能用好長時間。新貴族和官員也沒什麽太大問題,就算自己家存貨不足,也可以從黑市或者其它行省購買。最可憐的就是西區的商人和市民,這裏半數都是窮人,秋天收割的糧食都被商人運走到附近的省份,更有一些商人直接北上把貨物運到了西凡歐貝。


    李特從克裏姆林宅邸離開,走到浮盧宮的城牆外,守夜的士兵看了看他,認出他是克裏姆林家族的少爺就沒有上來盤查,他們胸口的刺血荊棘花紋章仍然閃亮。□□的騎士和姑娘們已經散去了,往年□□會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清晨,路麵上的雜物會讓清道夫狠狠地吐幾口口水。


    今天街上非常幹淨,鮮花已經是非常奢侈的東西,維斯康提的暖房關了之後,俄拉荷馬城的冬天就再也看不見鮮艷的顏色。這僅僅是第一個冬天而已。昆莫西已經派人從其它行省購買糧食,但是商人們都推脫已經沒有存糧,貴族們一開口就說自己家的情況也捉襟見肘。昆莫西砸了幾個杯子,連夜召弗朗西斯科魯道夫進浮盧宮。弗朗西斯科魯道夫風塵僕僕地坐在了國王陛下對麵,僅僅是三五個月,昆莫西就老了將近十歲,他眼圈發黑,顴骨突出,就連王冠也歪歪地戴在頭上。弗朗西斯科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看著天窗上三個灰色的月亮。不一會兒,從門外又進來三個龍牙徽章的主人,他們同樣沉默不語,最後進來的是兩位宮廷魔法師,一個身穿銀色魔法袍,另一個穿著麻袍。


    昆莫西看著這些人,臉上的表情是悲愴或者其它情緒綜合在一起的複雜心情,他澀澀的開口,“我的朋友們,弗朗西斯科,克萊門斯騎士、道爾頓騎士、傑拉爾德騎士,還有偉大的魔法師韋恩,泰倫斯法師,你們都是我最忠誠的朋友,我比信任我自己還要信任你們,現在你們之中誰能告訴我,我將這麽做才能從這種艱難的困境中解脫出來?”


    “一切都會過去的,陛下。”泰倫斯法師說,他既慈祥又和藹,“您隻要放下身段,派人去向您的老朋友維斯康提家族邀請他們來參加宴會,你們畢竟有超過千年的友誼。”


    “可惜被您親自破壞掉了。”弗朗西斯科魯道夫直言不諱地說到,他已經沒有耐心安慰昆莫西了,他真應該聽奧古斯都和夏爾的建議跟隨那些家族一起撤出俄拉荷馬城,自從羅慕圖盧斯接管了兩大防線的軍隊,現在除了荊棘花騎士團,帝國第一騎士團和城衛軍,不到五千人的力量之外,已經沒有可以調動的力量了。“現在您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您要是在這個時候請求維斯康提的原諒,那麽您最後連作為國王的尊嚴都會失去。”


    昆莫西抱住頭,痛苦的□□著。


    太陽金幣的製裁終於在銀色時代的1004年的冬天來臨了,無數人在寒冷的夜裏死去,他們的房子冰冷沒有煙火,冷風把這裏變成了天然的冰庫,有的人在床上悄無聲息的死去,有的人掙紮著不甘的死去,有的房子緊閉多天才被人從外麵推開把屍體搬運出去。


    饑荒終於不可抑製的擴散開,恐慌的人民擁擠在浮盧宮的廣場前和衛兵爆發了小規模的衝突,他們大喊著:“要麵包和糧食!要碳火和油鹽!”市民們砸開商店的門把銀幣和銅幣扔在櫃檯上卻買不到任何東西,最後留在俄拉荷馬城的貴族都在春天到來之前運走了所有東西,人心惶惶的俄拉荷馬城如同將要沸騰的水一樣。最先變空的是南區,新貴族們走的最快,貴族們在帝國各個行省都有或大或小的領地,官員們不好離開,否則國王追究下來難逃一死。東區的老貴族們都很安穩,要是沒有這點氣度,他們憑什麽在史詩大陸屹立千年不倒?


    昆莫西站起來,他下定了決心,開弓沒有回頭箭,盡管前方是懸崖,但還有一條險路,如果回頭,後麵隻能是地獄火海。


    他環視所有人,說到:


    “我還有最後一條路。”


    不管俄拉荷馬城如何蕭條,神殿都安穩的在輝煌聖路的盡頭注視著,壓過浮盧宮一頭的抹大拉教堂的和奧丁神殿比肩而立,中央帝國流傳著這麽一句話,輝煌的盡頭是人間和天堂。


    最為奧丁在人世間的代言人,教皇尼古拉尼奧擁有絕對的權利,他看上去四十多歲其實真實年齡要遠遠超過這個數字,沒人知道教皇有多大年紀,也沒有聽說過教皇更換的傳聞,也沒人用一世或者二世或者更多稱為稱呼他,相比教皇這個神聖不可侵犯的稱呼,尼古拉尼奧更喜歡人們稱呼他為“奧丁的教子”。


    反正奧丁已經當了無數次便宜爹了,估計他老婆又要不開心了。


    奧丁在一個樸素的房間裏,隻有四堵牆壁,低矮的天花板,一張小桌子,鋪在地上的床鋪,和窗台上一隻黑突突的瓦罐,除此之外再無其它。李特剛進入時簡直難以想像這就是至高無上,富有僅次於太陽金幣的教皇的住所。就算他說了出去恐怕所有人都要笑話他。


    俄拉荷馬城的牆壁之中似乎真的存在無數不為人知的秘密通道,它們通向各個地方,已知和未知,甚至有人猜測會通向天堂和地獄。就在今天晚上,費特大叔神神秘秘的找到他告訴他去他的小屋一趟。幸好午夜鍾聲響起之後,大街上隻有富人的馬車會慢悠悠的走過。


    他們像午夜的幽靈穿過街道,翻過陰暗的巷子,隻有老鼠和生活在暗黑處的人才走這裏,不知道為什麽李特有一種做賊的感覺。


    就在他那個小屋,費特大叔打開地下室的瞬間散發出腐朽和黴味,就是這條通道通往教皇的臥室,一個樸素到簡陋的地方。


    李特心裏有非常多的疑問,比方說為什麽費特會和教皇認識,這裏麵的故事絕對會讓每個人充滿求知慾。


    “維斯康提和克裏姆林結盟?”聽到李特略帶拘謹和生澀的口吻談起這件事,就連教皇也不得不正色道,“西蒙海耶,你什麽時候參與貴族的鬥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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