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依靠我嗎?”  楊奕欽還當是什麽,他單手托起封霖的臉,低頭吻住他。  “當然可以。”  .  第二天拆線,楊奕欽的傷口恢複良好,沒幾天就淺得隻剩下一道白線。  看樣子,完好如初不是難事。  最近這段時間,封霖睡覺時從不翻身。楊奕欽甚至懷疑,他晚上可能憋著不去衛生間……現在好了,他晚上終於會起夜了。  楊奕欽欣慰。  因此這次意外受傷的事,他一直很擔心封霖,怕他給自己的負擔太重,怕他認為是自己的責任,長此以往或許會鑽牛角尖。如今看來,這件事也算過去了。  然而次日,就有人發現劉銘失蹤了。  基地裏沒有和他關係好的人,他又有半夜出去的習慣,所以大家都沒怎麽在意,直到他幾天沒回宿舍,才被人發現。  基地立刻派人搜查,隻在後山的鐵網處找到了變異動物拱過的痕跡。  隨後,老元立刻在廣播中提醒幸存者,最近基地頻繁被變異動物攻擊,變異或許有翻越監獄後山的能力,已經有人因此失蹤。明天開始,基地將要在後山上增建土牆,希望大家注意安全,如無意外不要在晚上離開宿舍。  知道失蹤的人是劉銘之後,仿佛心有靈犀似的,楊奕欽立時想起了封霖,他將對方拉到無人的地方,抬頭與他四目相視。  四下沉寂,兩人都未說話。  半晌,封霖抬手撫上楊奕欽的側臉,眼神冷靜又溫柔。  “杜絕後患。”  作者有話要說:第053章 吞噬  當封霖進入到開始學習人生道理的年紀, 封爺爺總會問他:“阿霖,你會覺得很無聊嗎?”  他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發現封霖幾乎沒有少年人該有探求欲, 對人對物常常都是興致缺缺的樣子。無論看見什麽,眼底總是一副可有可無的神色。  雖然封崢向來自私自利, 但封爺爺並不怨恨他半點血緣之情都不顧忌,隻是偶爾會覺得恨鐵不成鋼,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學了誰的惡劣品行。可孫子是無罪的, 他不希望封霖因為父母不和、父子隔閡而心神怨念, 性格變得偏激。  一直以來, 為了不讓封霖覺得自己是被父母拋棄的孩子,封爺爺總是告訴他隻要是人, 就會有離開或背叛的可能性,包括至親的人。沒必要因此感到惋惜, 無法挽留的人和情感本來也沒有強求的必要。  歸根結底,人本就能完全獨立於他人生存。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從小在他耳旁念叨的緣故,最後的結果有點用力過猛了。  封爺爺發現, 封霖步入中小學之後, 對外界表現出的好奇近乎於零。因為沒什麽特別想要的東西, 他總是一個人靜靜學習或出神,在哪裏都顯得有點不合群。  問他為什麽, 他就把自己當初給他講得那些“人本就能完全獨立於他人生存”的道理複述一邊。  封爺爺萬分無奈,感歎自己果然不會教育孩子, 轉頭又開始培養他的愛好,希望他能找到喜歡的事情, 不要荒廢了大好的年紀。  從書法、繪畫、樂器到足球、衝浪、攀山……得益於他們的家庭條件, 普通人能接觸的、不能接觸的事物, 他們都前前後後都學了個遍,可還是沒有找到能觸動封霖的東西。  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通過各種學習,爺孫兩個的關係又近了一點。最後,他們兩人默契到連對生死的看法,都如出一轍。  封霖高一的時候,封爺爺確診了不治之症。  老人家自己接受的雲淡風輕,平日裏該做什麽還做什麽,養養花逗逗鳥好不愜意。封霖會擔心,卻不會過度悲痛,隻是堅持每天都去看望他,陪他去醫院。  不日將要逝去,如果說封爺爺還有什麽放不下的人,毫無疑問就隻剩封霖。  他並不想封霖浪費寶貴的青蔥時間,陪著自己這個命不久矣的老頭,希望讓他趁年少的時候,結識到好的人、尋找到觸動自己的東西。  也是因為封爺爺想看他充滿活力的樣子,封霖才會去樓下打籃球。  孤僻獨立的少年人,一旦開始長時間的獨自思考,就容易自我意識過剩。很長一段時間裏,封霖都覺得等爺爺病逝之後,這個世界消失也沒關係。  說到底,世界瀕臨末日也好,人有生老病死也罷,不都是相同的東西嗎?有人懼怕,當然就會有人心境尋常地接受。  直到遇見楊奕欽。  起初,封霖隻是非常普通地或許可以稱之為普通,被對方在陽光下躍動的影子所吸引。他抬頭,從影子看到了人,他從來沒有覺得一樣事物是如此地富有活力,仿佛世界都是因為對方而煥發新機。  後來不由自主地靠近,被邀請一起打球,被攬住肩膀,被允許肌膚相觸……  再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露台上的封爺爺,很快就發現了封霖經常和別人打球,且打球的對象似乎還是同一人。隨即,他又發現封霖在打完球回家後,仍舊藏不住認真和熱烈的眼神。  霎時,封爺爺被感動得一塌糊塗:“阿霖,是不是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封霖頓了頓,回答:“……我不知道。”  可以對朋友有欲望嗎?  封爺爺微怔:“不知道?”  封霖點頭,神情不似作假。  “嗯,不知道。”  “那爺爺換個問法,你現在有想做的事情了嗎?”封爺爺誘哄一樣說,“比如和那個小同學一起打籃球什麽的?”  “……”  .  當時說的話,封霖記憶尤深。  有時候他會想,自己好不容易才和楊奕欽在一起,末日卻忽然到來,還一度導致他和楊奕欽分隔兩地,是否就是為了懲罰他懲罰他青春期時對世界的狂妄想法。  但是無所謂,什麽都無法動搖他的念頭。  那些有可能破壞他和楊奕欽平穩生活的存在,他都會親手一一鏟除,不留一點痕跡。  說完那句沒有一絲溫度的“杜絕後患”,封霖的手仍在溫存地撫摸楊奕欽的臉頰。  基地裏,不少人都在為劉銘的失蹤而感到惴惴不安,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討論著這件事。遠處的廖威和王徹眼尖,看到角落裏的楊奕欽和封霖,朝他們揮了揮手,快步跑了過來。  封霖上眼瞼微掩,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他的手也放了下來,轉而變成扣住楊奕欽右手的手腕這是害怕對方逃離的動作。  來到他們身邊,廖威先是問說:“楊哥,你的傷口怎麽樣了?”  “沒什麽大礙了。”楊奕欽動了下左臂,“應該能打十個。”  “太好了,這樣我們就放心了。”廖威露出誠心的笑意,“我和李蕎她們兩個人,本來還準備今天再去探望你一次。”  “千萬別再來了。”楊奕欽笑著拒絕,“前幾天你們送來的紅雞蛋嚇了我一跳。”  廖威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因為黃盈說按照她們老家的習俗,看病人要送紅雞蛋,寓意祛除病氣,所以我們就專門找了可食用紅色素,塗在了外殼上……”  楊奕欽頷首:“謝謝你們的心意。”  廖威連忙擺手:“別客氣,千萬別客氣,我們平時受楊哥太多照顧了!”  “還有其他的事嗎?”楊奕欽笑意不減,“我和封霖準備回去一趟。”  他的話音剛落,右手腕上的束縛感便頓時加重。  封霖在緊張。  “啊對了,還有一件事!劉銘的事……你們應該也聽說了吧?”廖威沒發現兩人的異常,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之前楊哥不是讓我幫忙記一下,劉銘每晚出去和回來的時間嗎?黃元麒發生意外之後,他又和四號監舍的張什麽好上了,每晚還是同一個時間出門。”  王徹還是第一次知道這個內情:“又來?隻能說怪不得他出事。”  “是啊,人要作死真是攔都攔不住。”廖威用歎惋的語氣說,“我本來打算把這事告訴楊哥,但是一想到楊哥受傷了,應該好好休息少操點心,於是就先告訴了封哥。”  王徹問:“對方幾天沒出現,你們都沒發現嗎?”  “發現了,但是他三天兩頭找別人……你懂得。”廖威頓了頓,繼續說,“雖然三天前半夜外出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我也隻以為他是住進了別人的寢室,所以沒放在心上。”  廖威雖然不喜歡劉銘,但是一個大活人突然沒了消息,他仍然會覺得唏噓。  這幾天發生了太多事,楊奕欽這才想起來,他們之前曾讓廖威幫忙,記下劉銘每天晚上出去和人幽會的時間。不過黃元麒死亡之後,他還以為這件事就自動結束了。  現在再往回推測事情發生的經過,就已經一目了然。  先是廖威把劉銘外出的時間告訴了封霖,恰好封霖有鏟除後患的想法,正在思考合適的動手時機,於是立刻有了決斷。難怪自己的手剛恢複好,封霖就假借起夜外出,悄無聲息地下了手。  這時,手腕上的壓力徒然又重了幾分。  楊奕欽用餘光看向封霖,發現對方始終在凝視自己,雙眸晦暗不明,執著注視自己的每一個表情。  是在擔心嗎?  楊奕欽左手搭上封霖握著自己的手,安慰似的輕撫對方,用口型無聲說不用擔心。  如今沒人懷疑到封霖身上。  即便懷疑了他,沒有確定的證據就不能說明什麽。  封霖的眼神卻沒有改變他並不是在擔心這件事。  “這人,真是可憐也可恨……聽說基地搜索了一天,都沒找他的屍體,反而找到了黃元麒和他三個跟班的屍體,將他們埋了。不過經過他們的事,基地越發重視了安全問題。”廖威繼續說,“說實話,比起他們的死亡,幸存者們更害怕的是他們意外死亡的原因。最近變異動物連續不斷騷擾基地,大家都挺害怕的。”  王徹也很擔憂:“黑熊和麋鹿我都親眼見過了,這段時間據說還有山羊和犀牛夜襲基地大門,都得好好感謝錢隊長他們守護咱們基地。不過,你們說,劉銘是被什麽東西”他在自己脖子上,比了個手刀的手勢,“給‘哢嚓’掉的呢?”  廖威搖頭:“想不出來。”  “算了。”王徹說,“不管他了。”  “對,先不管他的事了。”廖威說,“元叔他們把小區的房間租住條件列出來了,我一會兒要去谘詢一下。”  楊奕欽問:“你打算和誰一起住?”  王徹要住在臨時醫院,廖威就隻剩一個人了。  “我準備看那種小戶型的兩居室,一間臥室大,一間臥室小的那種。”廖威解釋說,“李蕎和黃盈說要跟我一起合租,她們兩個人一起住大房間,我住小單間。”  楊奕欽點頭:“也好。”  他們三個人因為任務時常碰麵,早就混得很熟了,幾人深知彼此的性格和人品,一起住也好互相幫助互相照應。  “這個可以,兩室一廳住你們三個人穩穩的。”王徹也覺得不錯,“要是以後住不下的話,還能把客廳隔一間小房間出來。”  廖威笑著點頭,臉上滿是期待:“但是具體怎麽個情況,還得問問這樣元叔才行。”  說不定為了安全考慮,不允許非情侶、家人的男女混住一間屋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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