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又悲憤地,他道:“恐怕……他們都完了……”敖楚戈搖了搖頭道:“不一定,對方留活口的可能性較大,而且,我們也頗有希望逃出幾個人來!”


    白羽精神略略一振,他忙道:“楚戈,我們趕緊到達預定的會合地點去吧,如果他們有人能逃出來,我們在那裏就可以等著朝上麵,說不定,他們都已突圍了……”苦笑著,敖楚戈道:“但願如此了。”


    嚴宜森也一派誠懇之狀:“他們幾位吉人天相,化險為夷的可能性卻是頗大的,老天保佑夥計們平安啊,眼看著好日子就來啦……”白羽緊繃著臉,一聲也不響。


    敖楚戈也隻是不帶一絲笑味地笑了笑,這種小把戲,他看得太多了,貓哭耗子,算是扮的哪門子熊?有些窘迫地幹笑一聲,嚴宜森汕汕地道:“呢,二位,我們好走了——”敖楚戈忽然問:“林翔呢?你先前說他在外麵接應我們,在那個‘外麵’?至今沒見到他的人,總不會跑到三百裏以外去‘接應’吧?”嚴宜森忙道:“敖兄說笑了,他就在附近,怎會去得那麽遠?”敖楚戈道:“其實他在越遠越好,遠到他不能來分他這一份了最佳,譬喻說,九幽地府什麽的……”嚴宜森強忍著氣,搖頭道:“敖兄何必如此挖苦人?這未免有欠厚道……”敖楚戈一笑道:“我們都不算厚道,是厚道的人就不該出這壞點子做這上樑鑿壁,偷雞摸狗的勾當!”


    每句話俱如鋼針,又都針針見血,嚴宜森形色大變,再也忍不住怒火了,他重重地道:“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挑起雙眉,敖楚戈道:“如果你不明白,我可是不相信!”


    嚴宜森嗔目道:“敖楚戈,你可要放仔細點,我……”他還沒說完話,白羽緊張地道:“注意——‘十龍門’總堂口裏有人搜出來了……”嚴宜森立即噤聲,急忙側臉望去,可不是?那兩扇生鐵鑄就的大門才隻緩緩啟開了一小半,但已有十多條人影飛掠出來,他們都擎著火把,在閃耀吞吐的青綠色火苗子映照下,那些人全是一式的白色勁裝、白巾白靴,上身前後,卻用暗色絲線,繡著盤龍圖案,用不著數,那糾盤刺繡在衣裳上的龍圖,包管是十條龍無疑。


    敖楚戈冷冷地道:“現在,接應我們的林翔何在?”急忙往四周一看,嚴宜森表情逼真地道:“唉呀,糟糕——我競引錯地方了,難怪不見林翔等在這裏,怎麽搞的?上了一把年紀,莫非就真成老糊塗了?”敖楚戈沒有答腔,臉色卻是椰榆的,他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嚴宜森仔仔細細,朝周遭打量,連連點頭:“是了是了,我可不真箇引錯了方位?原該偏向左側才對,那裏也是一處極為隱蔽的窪地,林翔等候接應的地方該是那邊——”白羽極為不滿地道:“這算什麽?這……”敖楚戈打斷他的話,冷漠地道:“哪裏都是一樣,我們走吧,見著了林者兄,趕緊離開此地為是!”


    嚴宜森也不再多說,低促招呼一聲,引著敖楚戈與白羽急速伏行過去,這一次,他倒是目標找得相當準確,果然在偏向左方百多步的一個四周生滿野糙的窪坑裏,發現了正在探頭探腦,一付焦急之狀的林翔。


    林翔看見他們,匆匆迎上,邊埋怨地道:“暖,你們到底在搞什麽名堂嘛?害得我提的心吊膽地在這裏窮等;莊子裏像是有了情況啦,我聽到喧囂打鬥的聲音,真急死人,如果你們再不來,我就勢必不顧一切地衝進去了……”嚴宜森連連拱手,抱歉地道:“天黑,這附近地形我又不太熟,引錯了路,勞你久候,實在對不住,請勞你哥子擔待……”林翔搖頭道:“我多等個一時半刻倒沒關係,就是替你們懸著一顆心,不上不下的心裏難受極了;生怕你們出了岔子,一把冷汗直捏在手裏——早知這等滋味,我寧願親自披掛上陣,也強似幹熬著受這等活罪!”嚴宜森忙笑道:“林兄,你這種人溺已溺;人飢已飢尚俠精神,忠義心性,我可是早就仰慕不止了,我也知道,你如何關懷我們,懸念我們,其實,你要一力為大夥承擔風險的念頭已向我表示過多少次,我為了……”敖楚戈煩透了,懶洋洋地道:“唉,老詞老調,你們二位不覺得膩,我卻耳朵生起老繭了,你二位這麽個互相抬舉法,怎不找個沒入的地方去表演?在這裏,又算說給誰聽?”林翔眼珠子一翻,怒道:“又是你——姓敖的,你到底是怎麽回事?專向我們挑剝?”敖楚戈道:“不平則鳴罷了。”


    林翔板著臉,生硬地道:“什麽地方叫你覺得‘不平’了?”敖楚戈笑笑,道:“但凡不是這麽回事硬要說成這麽回事,便是虛詐欺瞞,虛詐欺瞞叫我看在眼裏自則不悅不平,這樣解釋,夠不夠?”臉色突寒,林翔惡狠狠地道:“姓敖的,你是吃了狼心豹膽了,居然在這裏指桑罵槐,肆意嘲諷?”敖楚戈平靜地道:“怎麽著?覺得不痛快?我可沒有法子像嚴老兄那樣把肉麻當有趣,閉著一雙熊眼楞咬著根驢鳥當蕭吹!”


    嚴宜森神色大變,憤怒地道:“我又惹著你啦?簡直是瘋狗過街,亂咬人!”


    冷淒淒地一笑,林翔道:“我看這位敖老弟似乎是有心要同我們鬥上一鬥,處處啟端,事事找碴,好像不見真章他過不得了……”敖楚戈陰笑道:“不錯,而且我預料得到,我們遲早非得見真章不可,並非我找你們的碴,卻是你們早就有了定案,逼得我要往這麵做!”


    嚴宜森氣咻地道:“什麽意思,你?”


    敖楚戈道:“大家心裏有數。”


    嚴宜森語氣不善地道:“有數?有什麽數?”哼了哼,敖楚戈道:“不到關結上,你不會做,而當然,我也不會說。”


    嚴宜森雙目凶光閃閃,他厲聲道:“姓敖的,你不要在這裏心懷鬼胎,另俱企圖,妄圖分化挑撥,造謠離間,你這種陰謀小人的作風,瞞不過我們的招子……”一伸手攔住嚴宜森,林翔陰冷地道:“隨他打算怎麽樣都行,宜森,隻犯不上在這時和他鬥氣,哼哼!沙灰裏的先生,我看他能蹦上多高!”敖楚戈毫不在意地道:“我不敢說能蹦多高,但至少,我可是蹦不到距離現場這麽遠的地方來。”


    林翔脫口冒出粗話:“你這狗娘養的野種……”敖楚戈道:“閣下更是隻挾著一張人皮淨做些畜牲做的事。”


    就在林翔要控製不住的時候,嚴宜森急忙拉住他,一邊勸解著,一麵暗暗連使眼色,白羽已攔住了敖楚戈,焦灼地再三提出警告……敖楚戈故意氣憤地道:“好,我現在不同他們爭執,走,我們走。


    說著,他拉著白羽,迅速掠出,後麵,嚴宜森與林翔自己也不敢怠慢,生怕和他們走散了,急忙緊跟了上來……”白羽一邊奔躍,邊低聲道:“不要和他們之間的距離拖得太遠,楚戈,免得叫他們誤會我們別俱用心!”


    冷笑一聲,敖楚戈道:“你放心,這兩個老小於精得多油,又刁又滑,撇不掉他們的;財神緊綴在我們身上,他們捨得散?”飛躍過一道幹溝,在四周的朦朧景物急速倒退中,白羽又澀澀地道:“楚戈,我想提醒你一下——不管他們兩個言語無味,麵目可憎,也不管他們兩個的為人做事不被我們欣賞;但大家還是合夥人,千萬不能翻臉成仇,起了內鬧,這是對彼此都有害無益的事……”奔掠躍走裏,敖楚戈冷冷地道:“你剛才還要和嚴宜森拚命呢。”


    苦笑著,白羽道:“我是一時激動,悲憤過甚……回頭再一細想,我的確是稍嫌魯莽了些,不過,我並不否認我對他的憎厭與不滿,但為了整個大局著想,亦隻有強自忍耐了。”


    敖楚戈淡淡地道:“有你不能忍耐的時候,而且,就快了怔了怔,白羽的奔速慢了一點,他愕然問:“楚戈,我一直就覺得你的神氣不大對,走前,你隻是對他們兩人有成見,到現在,似乎已不隻是成見了,好像……好像很敵視他們?敵視到不惜流血搏命的地步……”敖楚戈嘆了口氣,道:“看你一向聰明,在這件事上,你卻出乎我預料地反應遲鈍……從頭到尾,我就有不對勁的感覺,可惜你們全部茫然不覺,迷裏馬虎!”白羽迷憫地道:“我不懂你的意思……或許是,我是當局者迷……”沉默了半歇,敖楚戈在衣抉飄舞之中,低沉地道:“嚴宜森同林翔兩個人,表麵上誇張而虛偽,骨子裏,卻更狠毒冷酷,貪婪自私,如今,我判斷他們已將這種狠毒冷酷、貪婪自私的心性付諸於行動了……”白羽驚異地道:“這話怎麽說?楚戈,人與人之間,合不合得來是另一回事,可不能因為成見的關係而扭曲了對事物的正確評論……”腳步聲沙沙裏,敖楚戈道:“我對他仍是討厭,並無成見,我也僅是就事論事,不以自己的好惡為依據,總之,你會明白的,就在不久之後……”白羽有些不安地道:“楚戈,你到底說些什麽?你發現了什麽?請你現在就告訴我;我簡直被你悶慌了,悶糊塗了……”敖楚戈輕聲道:“很快你就會知道,也許我將逼迫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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