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明鏡站了起來,她走到壁燈下,冷靜一下自己的情緒。


    明樓也站起來,說:“我需要大姐為我提供炸藥。”


    “你不覺得荒唐嗎?重慶政府連這點軍費都要節約嗎?”


    “現在局勢非常緊張,我們的炸藥一時半會不能到位。我雖說是新政府的要員,可是不論我是明目張膽,還是拐彎抹角索取軍火,都會引起各方麵的關注,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


    “我是有軍火,但是,我的軍火不在上海。”


    “正因為不在上海,我才找您。”


    “什麽意思?”


    “我們的行動地點在蘇州。”


    “你放肆!”明鏡發火了。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傻,像一隻猴子一樣被人給耍了。至少在明樓麵前是這樣,她幾乎沒有秘密可言。他連她私藏軍火的地點都一清二楚,幸虧他是自己的親兄弟,他要不姓“明”,明鏡想著,自己的腦袋可能早已經搬家了。她情緒有些難以自控,倏地坐了回去。


    “大姐息怒。明樓走到這一步,真的是沒有辦法了。還望大姐強者憐弱,富者慈悲。”這句話,似乎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說得非常委婉。


    明鏡收斂怒容,看他下一步怎樣做。


    她沒有想到,明樓居然對著她深深一鞠躬,說:“我代表重慶政府謝謝您。”


    “逼我上梁山。”明鏡說。


    “恕我不敬。明樓當不起這一個‘逼’字,大姐您也當不起‘被迫’二字。此為國事!我等自當殫精竭慮,忠勇向前。自古以來,國事為重。”


    明樓一語千鈞,極有分量,姿態卻極低。明樓垂首侍立,刻意將姿態低到塵埃中去。明鏡第一次被他堵得啞口無言,她從口袋裏掏出倉庫鑰匙,這把鑰匙,她是從不肯離身的,她說:“好吧,我答應你。”她把鑰匙擱在了茶幾上。


    “謝謝大姐。”明樓伸手來拿鑰匙,明鏡突然按住他的手,說:“有言在先,你要是敢騙我……”


    “還是那句話,明樓願……”他想說“死在姐姐槍口之下”,可是,他想到明鏡打他的那一巴掌,把話吞回去了,說,“明樓任憑姐姐處置。”


    明鏡鬆開手。


    明樓將鑰匙揣進懷中。


    “車票當真拿不到?”明鏡猶不死心。


    “決計拿不到。”


    “你們的人怎麽上去?”


    “我隻提供行車路線,開車時間及到站時間,其餘的工作,不是我該知道的,也不是我該問的。”明樓很明確地暗示了明鏡,他隻能提供路線及發車、到站時間。


    “那好,我們也需要一份同樣的專列行程表。你不會拒絕吧?”


    “當然,樂意效勞。”明樓從口袋裏取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個密寫信封交給明鏡,明鏡真是被他給弄得心口發悶,氣得有苦難言。


    “你可真夠有心的。”明鏡挖苦他一句,啪地收了信封。


    “小弟從沒有一枝獨秀的野心。”


    “好,罵得好。”明鏡說。


    明樓目的達到,卻膽怯了,賠了笑,說:“姐姐大量,總歸要心疼弟弟。”


    明鏡說:“我倒想心疼來著,就怕農夫遇見蛇,到頭來反被蛇咬一口。”明鏡提到“蛇”字,明樓的臉色很奇怪,他無奈地笑笑。


    明鏡拿著那一個密寫信封,說了一句:“蘇州?不錯,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我們就送他們去天堂開‘和平大會’吧。”


    “戰場擺開……八仙過海吧。”明樓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結束了姐弟間第一次並肩協作的和談。


    第六章 “粉碎計劃”


    一把長而寬的鑰匙打開了一間倉庫。


    一雙戴著雪白手套的手推開了倉庫門,發出吱呀呀的開啟木箱聲,緊接著有人從裏麵取出兩件貨。


    一輛吉普車停靠在農舍旁,有村婦在大樹底下餵著狗。


    阿誠拎著皮箱從倉庫裏走出來。他笑容滿麵地向村婦問好。


    “這就回去了?”村婦問。


    “是。”阿誠答話。


    “問大小姐好。”


    “好的。”


    阿誠把皮箱放進吉普車,狐疑地看看遠處墳塋,似乎有紙灰在半空中打著飛旋。他問:“阿六嫂,有人去老宅了嗎?”


    “沒有。”


    “哦,最近有人來上墳嗎?”


    “沒有。”村婦抬起頭來看阿誠,又看看遠處,笑起來,“別疑神疑鬼,半夜裏磷火還旺著呢,那地界,風大,沒事還捲起三層灰呢,昨大半夜裏,還有人哭呢。”


    “夜裏有人哭?”


    “可不。阿六說,有些窮人家買不起墳地,三更夜半把人埋到山裏,就隔著咱府上的墳四五畝地。阿六尋思著,人家也是沒辦法,何況,這墳裏埋的也不是咱明家的正宗主子,說白了,也就是大小姐的恩人。”


    “不僅是大小姐的恩人,也是小少爺的親娘。”阿誠糾正了一下,“還是多注意一點吧,畢竟,這裏還有大小姐存放的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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