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川軍方抵山西,太原即告失守。敵人用機動性快速部隊向我軍左衝右突。川軍立足未穩,便被衝散,隨大軍後撤。由於裝備簡陋,沿途遇有晉軍的軍械庫即破門而入,擅自補給。事為第二戰區司令閻錫山所悉,大為震怒,電請統帥部將川軍他調。統帥部接此電後報於蔣介石,蔣說:“第二戰區不肯要,把他們調到第一戰區,問程長官要不要?”軍委會乃打電話去鄭州給第一戰區司令長官程潛。誰知程潛在電話中竟一口回絕。據說當把此消息報於蔣介石時,蔣正因南京失守心緒不好,勃然大怒道:“調他們回四川去稱王稱帝吧!”此時,白崇禧從旁勸道:“讓我打電話到徐州去,問問第五戰區要不要?”遂打電話給李宗仁。此時正值韓復榘不戰而退,五戰區無援兵可調之時,故李宗仁聞訊則喜,說:“我現在正需要兵,請趕快把他們調到徐州來!”就這樣,第二十二集團軍調到了徐州,歸第五戰區節製指揮。李宗仁在徐州會見鄧錫侯、孫震時,問他們有什麽困難需要解決?鄧、孫異口同聲地說,槍械太壞,子彈太少。李宗仁立刻電呈國民政府軍委會,不久便撥給他們新槍500支,每軍各得250支。李宗仁又從第五戰區的庫存中,撥出大批子彈及迫擊炮,交兩軍補充。大軍出發前,李宗仁還前往訓話,以諸葛武侯統率川軍北抗司馬懿的故事激勵大家效法前賢,殺敵報國。川軍將士深受鼓舞,信心百倍地準備迎擊日軍的南侵。


    對日抗戰不僅激發了川軍的民族意識和愛國熱情,而且也給川軍帶來了簇新的作風。往日,四川民眾一提起川軍的軍風軍紀就感到頭疼。而今,在民族戰爭的戰場上,川軍的威儀卻完全令人刮目相看。這一則是因為有史以來,四川軍隊從劍門關出來,過巴山,越秦嶺,橫穿關中,轉戰太行山邊,而今更東進至聖賢故裏的山東作戰,恐怕是空前的事情。諸葛亮六出祁山,所到不過渭水上遊,薑維九伐中原,始終未出隴南一隅之地。今川軍竟橫貫數千裏外,勒馬泰山邊,西望巴蜀,東指扶桑三島,四川軍人的光榮實在是亙古所未有的。這種為全民族而戰的榮譽感也喚起了川軍將士的一種責任感;今回戰爭不就是為了保衛我炎黃子孫不受外敵的踐踏蹂躪嗎!看來真該感謝這場偉大的民族戰爭,它淨化了人們的靈魂,刷新了部隊的作風,為軍不擾民,成了川軍新的精神風貌的體現。據說川軍作風的改變也是因在山西時受到八路軍軍民團結作風的影響,他們到處開軍民聯歡會,處處尊重群眾,不騷擾人民,軍民關係搞得很好。


    另一則,川軍作風的改變也是和山東人民對部隊的擁戴、支援和愛護分不開的。對於山東人民來說,有一個前者與後者的對比。國破家亡之際,人民特別希望能有為民族為人民而戰的軍隊。而韓復榘卻不事抗戰,棄地而走,且撤退時軍紀蕩然,人民在恐懼之餘,自然恨之入骨。但川軍到來之後,軍紀與韓軍大不相同,一切公買公賣,童叟無欺,並且派人各鄉宣傳,盡量扶助民眾武力。於是,人心開始穩定,認為有了靠山,心灰意冷的民意自此開始復燃。滕縣民眾受川軍帶來的新氣象的影響,大家覺得有了希望,紛紛起來歡迎川軍。縣城東北90裏之城前鎮民眾為歡迎川軍前往,除沿途殺豬宰羊,烤烙大餅,預備做飯柴草,送到鎮上而外,還發動鄉民將90裏長的路上積雪打掃幹淨,以迎川軍。滕縣城內70高齡的紳士黃馥堂,還特作七律古詩以迎川軍將帥:


    天上遙瞻節鉞臨(指川軍來),


    安危須仗老謀深(指鄧錫侯司令),


    晉文攘楚先三舍,


    忠武服蠻倚七擒。


    中府一朝誅貳豎(指殺韓復榘),


    陽光普照靖群陰,


    川軍將帥皆韓嶽,


    豈有神州竟陸沉。


    滕縣以北與敵接觸的前沿地區,民眾對軍隊的愛護更勝於滕縣,他們送來粉條近千斤,30多隻豬,士兵所需鞋襪隨時做好隨時送來。民眾見士兵沒有手套,便齊幫動手奮力趕做,期使每人一副。百姓見川軍哨兵在雪山上監視敵人,風雪刺骨,即將柴火送到山上,親為哨兵燃火取暖;見修築工事的士兵,風雪交加也不停歇,還送來凍瘡藥,並為凍傷士兵親手敷紮;見工作過苦或染疾的士兵,更是守護在旁,不忍離去。


    一次我軍搜索前進至一鄉村,此時村中已有日軍,我軍卻不知曉。在此緊急時刻,一村民出來以手勢阻我軍前進,而我軍不解其意,仍繼續前進。村民急切地說:“村中有敵人!”但川軍不習魯音,仍不明了。村民十分焦急,他一麵打手勢,一麵指村中,連聲喊道:“有敵人!有敵人!”士兵方才明白,立即散開戒備。而此時村中日軍也知我軍已至,立即開槍射擊,這一勇敢的村民不幸被日軍槍殺,然而我軍卻因此得以保全。


    川軍受山東如此愛戴,這是他們有生以來從未遇到過的,因此倍受感動,他們感慨地說:“為民族而戰,能得民眾如此愛戴,今天就是戰死疆場,也可以死而無憾了!”


    民族戰爭刷新了川軍的作風,也增加了川軍的作戰經驗,以適應民族戰爭的環境。舊中國的四川十分閉塞,川軍又是地方軍閥部隊,早先兵戎相見,刀槍相加都是在四川境內爭地盤。此次來北方作戰則是破天荒之舉,由於對外界情形不太明白,鬧出許多辛酸可悲的笑話。川軍初到山西作戰,到太原附近奉命進入右翼陣地,全軍便皆如命而入。誰知敵情發生了變化,左中兩翼早已退卻,隻剩下右翼川軍孤軍深入,遂陷敵軍重圍之中,更危險的是情勢如此危急,卻仍不明真相,部隊仍在前進中。鄧、孫本已數度發現敵人徵候,卻仍以為自已的部隊在前方。當進入一個日軍已占領的村莊,被日軍用機槍掃射時,還以為是友軍之間發生了誤會。直到其左右已傷亡累累,自己的坐騎也掛彩受傷時,方如夢初醒,率部倉皇而退,幾為敵所生擒。類似之事屢有發生。一次部隊遇到日軍騎探,由於他們對國民黨中央軍和日軍的服裝分辨不清,見騎大馬,穿黃呢外套,足蹬大皮靴,身佩長刀,疑是友軍長官,不加射擊,等到近前,哨兵被敵所殺,方知是敵騎,奮起反擊。若幹受傷的士兵,見敵人坦克衝過來,誤以為是我軍汽車,頻頻招呼停車,自報軍隊番號,要求搭車到後方,結果被敵軍坦克射殺。經過兩周作戰,部隊傷亡近半,受命到晉南整頓。嚴酷的戰爭,慘重的代價,使川軍取得了同日軍作戰的經驗。正因為如此,這次調防津浦北段時,他們就顯得成熟老練、從容鎮定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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