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舊五代史.周世宗紀六》卷一百一十九


    (4) 《韓非子.功名》卷二十八


    第九章 歷史突然改變方向


    二  遺恨千古(柴榮之死)


    幾乎是拚盡了最後一口氣,柴榮終於安排完了後事。


    他知道,自己開創的這個偉大時代,就要結束了。


    顯德六年(公元959年)六月十九日,柴榮病情出現了嚴重惡化,眼看著大限就要到了。柴榮在人生的最後一刻,急命範質、王溥、魏仁浦等人立刻進宮,接受遺命。範質等人知道皇帝一定有極為重要的事情,急忙進了宮,跪在柴榮的榻前。


    讓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柴榮的遺囑居然是“王著籓邸故人,朕若不起,當相之。”(1)王著是什麽樣的人,範質非常清楚,此公嗜酒如命,每天喝的爛醉。僅僅因為王著是柴榮的藩邸舊吏,柴榮就要讓王著當宰相,簡直就是拿國事當兒戲。


    範質等人沒敢當麵頂撞柴榮,退出來後,幾個人聚在一起商議:“著終日遊醉鄉,豈堪為相!慎毋泄此言。”(2)雖然有柴榮的遺命,但柴榮死後,內閣如何安排人事,柴榮已經管不到了。死人是永遠拿活人沒辦法的。


    範質出宮之後,柴榮身邊究竟還留下哪些人,史籍無載,但最合理的推測是:剛剛被冊封不久的小符後帶著四個兒子柴宗訓、柴宗讓、柴宗謹、柴宗誨,站在柴榮的榻前,望著在榻上昏迷不醒的丈夫,輕輕的抽泣。


    四個孩子還小,最年長的柴宗訓也隻有七歲,他們不懂得什麽是生死離別,他們更不會想到,僅僅半年後,他們將遭遇到何等可怕的噩夢。現在,父皇躺在榻上,無聲無息的睡著。父親再也不能微笑著抱起他們玩耍,再也不能教他們讀書識字。年幼的孩子們隻是聽母後說,父皇睡著了,永遠不會再醒來。


    永遠有多遠,沒有人知道。


    柴榮太累了,六年征戰勞苦,很少有時間休息,操勞過度,最終一病不起,遂成千古遺恨。在他的人生即將達到頂峰時刻,命運給柴榮,以及中國歷史開了一個苦澀的玩笑。


    這個不應該出現的玩笑,直接葬送掉了一個幾乎可以媲美文景之治、貞觀之治、開元盛世的偉大時代,直接改寫了中國近一千年的歷史。從此,漢民族崇文廢武,血性越來越少,漢唐以來奔放大氣的民族性格不再出現,取而代之的是內斂保守。當一個民族失去了對外開拓的血性和霸氣,在歷史的泥沼中不斷沉淪,等待這個民族的,隻有毀滅。近千年來,漢民族的數次亡天下,已經證明這一點。


    可以說,發生於十世紀五十年代末期的這次皇帝意外駕崩事件,是中國歷史自公元後以來第二個千年中最大的不幸。有些觀點指責中國古代的民族主義,但如果沒有偉大的民族主義者,誰來保護我們的文明?誰來保護我們發展的成果?指望敵人發善心嗎?這是癡人說夢,可能性為零。


    人隻有自強,才能自立,國家要生存發展,也隻能依靠自己。在弱肉強食的叢林世界中,永遠不要相信道德對一個利益集團的約束,這是絕不可能的。想在激烈的競爭中生存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鐵血自強。用刺刀,而非道德,來爭取自己需要的利益,除此之外,別無二法。


    從漢民族自身的發展角度講,真正影響近千年歷史的關鍵人物,並不是趙匡胤,而是柴榮。柴榮的死對近千年歷史才是最具影響性的,柴榮不死,趙匡胤兵權奪位的可能性,是零。


    無法理解為什麽命運之神偏偏在這個時刻改變了中國歷史發展的方向,哪怕再多給柴榮五年時間,他也有足夠的能量改變歷史。柴榮在他短短五年半的鐵血生涯中,幾乎戰勝了所有的敵人,卻唯獨沒有戰勝命運。這是天意!


    是的,這是天意!上蒼不想讓漢民族過早的繼隋唐之後實現第二次偉大復興。於是……


    英雄死了。


    五代後周顯德六年(公元959年)六月十九日的某一個時刻,東京開封府的大內萬歲殿(3),三十九歲的柴榮含恨離開了他眷戀不已的人間,去了另一個世界,永遠的離開。


    《五代史補》記載了一則柴榮的軼事:


    世宗誌在四方,常恐運祚速而功業不就,以王樸精究術數,一旦從容問之曰:“朕當得幾年?”對曰:“陛下用心以蒼生為念,天高聽卑,自當蒙福。臣固陋,輒以所學推之,三十年後非所知也。”世宗喜曰:“若如卿言,寡人當以十年開拓天下,十年養百姓,十年致太平,足矣。”其後自瓦橋關,未到關而晏駕,計在位止及五年餘六個月。五六乃三十之數,蓋樸婉而言之。(4)


    十年開拓天下,十年養百姓,十年致太平。這是何等的豪邁霸氣,這是一個有擔當的偉大男人向歷史做出的莊嚴承諾。


    可惜,歷史並沒有給柴榮三十年的時間,他在位僅僅五年半。太短了,真的太短了。


    屬於英雄的鐵血時代,結束了。


    這不是夢,真的結束了!


    這是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結局,也許如宋人所說:周世宗不承天命,這是天意。人定勝天?恐怕未必。否則如何解釋柴榮之死?


    依照柴榮的遺詔,第二天,也就是六月二十日,七歲的梁王柴宗訓在群臣的擁戴下,“於柩前即皇帝位”(5)。在群臣萬歲的山呼聲中,剛剛哭完父皇的柴宗訓麵色惶恐的坐在殿上,有些不知所措。七歲的年齡,隻懂得開心的玩耍,盡情享受著快樂的童年。可父親英年早逝,過早的把柴宗訓推讓了風口浪尖,這是柴榮的不幸,也是柴宗訓的不幸,更是歷史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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