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湧上我心頭,我開始懷疑我拯救地麵的理想是否正確,我該不該幫助生我養我的地麵來反抗侵略,我還未來得及細加思索,大腦的空間便全被屏幕上的慘不忍睹的景象吞噬了,加上那背景音樂,加上那畫外音,我的心理防線開始被突破、動搖直至崩潰!我想閉起眼睛,避免心被侵蝕,但我做不到,思想已經凝固,大腦已不再從我心意,無奈、恐懼、矛盾、痛苦、絕望全都融合在一起,我無法控製自己,這電影似乎已勾去我魂魄,我對人類的感情便在淒涼的薩克斯聲中消滅殆盡,甚至因為自己是人類中一員而欲自裁於大自然之前,我真的瘋了!


    不知不覺,電影放完了,我的信念也完了。不止是我,放映廳裏除了克勞斯中尉,沒有一個不是低頭無語,臉上一種莫名的複雜神態,好像經過一場比剛聽到父母雙亡消息還要巨大的打擊一樣。沉默,還是沉默,終於有人站起離開放映廳,於是,稀稀落落地,大家退了出出去,靜悄悄的,連腳步聲都聽不見。當晚,宿舍裏頭一次聽不見了韋正飛的機關炮聲。


    第二天,“新自由黨”成員共八人在老地方——環營跑道上接頭,我們一邊裝著在鍛鍊,一邊開會。“我不幹了。”剛入黨一星期的楊銀海說。“幫地麵人維持他們對地球表麵的罪惡統治,我們是功臣還是罪人?。”韋正飛也開口了。其他黨員也紛紛提出解散組織,我這時也完全被那電影所征服,便最後表態:“我為我生於地麵而感到恥辱,我也不想做那些惡魔的幫凶,但大家認識一場也是運氣,就把‘新自由黨‘改為‘自由俱樂部‘,隻當是大夥兒空閑時輕鬆一下的組織,把那些亂七八糟的綱領都忘了吧,就當從沒製訂過這些綱領,大家看怎麽樣?”八個人都在表決時投了贊成票。“新自由黨”便從此更名為“自由俱樂部”,反抗的一點火星就此熄滅?


    接下來的九個月裏,我不再去想什麽拯救地球的計劃,隻是專心於訓練和學習,空閑時間便和“自由俱樂部”的夥伴們輕鬆輕鬆。營部有圖書館,藏書豐富而且有電腦網路閱覽室,除了參與“自由俱樂部”的活動外,我最常到的便是這裏。此外營部的娛樂室裏有電腦遊戲、卡拉ok、象棋等娛樂項目,“自由俱樂部”成員經常在此聚會,我到娛樂室的目的卻隻有一個——打電腦遊戲。然而,僱傭軍士兵特別是新兵空閑的時間很少,新兵除進行一般訓練外,還要在各種文化補習班裏“充電”,即使是老兵,也得補習班去補充新知識。奇怪的是,對地麵的學校教育厭惡透頂的我,補習班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有一天不去補習班上課渾身就不舒服,邪了!刻苦的學習、專心的訓練,使我在加入卡納姆僱傭軍後不到一年就由三等兵成了一名上士,旅長還親自接見了我。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我隻是一台受僱於人的戰爭機器在組裝、上潤滑油,沒有了雄心壯誌,隻是每天虛偽地唱《僱傭軍軍歌》:“我們胸懷大誌,我們橫掃一切……”我已不是原來的我,我已是一個“天才的木偶”?


    2007年1月22日,我駕駛“卡魯斯”機甲進行例行訓練,起飛20分鍾後,我突然感到整部機甲猛地一震,還沒來得及與克勞斯中尉的指揮戰車聯絡,便稀裏糊塗地被彈出了駕駛艙,之後兩眼一黑,就到了天堂,不,是地獄旅遊去了。


    飄來飄去,真的是個幽靈了,好高興,做個幽靈肯定要比當木偶有意思,我先要去找蒙傑,嚇唬嚇唬他,然後呢……對了,然後就該去我曾就讀的中學,去整整那個用砍刀破掉我三個足球的教導主任,嘿嘿嘿,一定要讓他從此不敢在晚上八點鍾後從被窩裏爬出來。接下來……等一下,怎麽會有痛的感覺,幽靈應該不知痛疼的呀,難道我還沒死?試著睜一下眼睛,痛……痛……痛死我了,“該死!”我對著黑暗大叫起來。


    “活該。”清潤的聲音撞了一上我的耳膜,卻令我耍起了幽靈的脾氣:“沒有什麽東西該活,一切都該死,死了都活該,我就是活該死掉的生命之一,想笑就笑吧,冥王哈迪斯,最好把你的腸子也笑出來,但是你永遠也別想讓我當你的僱傭兵!”說完幽靈該說的話,我便閉起嘴巴。聆聽冥王哈迪斯的“聖諭”。然而回應我的卻是一陣銀鈴似的笑聲。搞錯了,原來這不是地獄,是天堂呀,我聽到的是美麗的天使的聲音吧。等一下,我不是個無神論者嗎?怎麽可以相信有天堂地地獄之分呢?不行,得動動腦子,大概我還沒死,大概這裏是醫院,大概我眼睛受了傷,大概……


    “嗨,我們‘該死’的大兵,怎麽不說話了呢?”得,沒錯了,聽到這女孩特有的聲音我還能相信我正待在地獄嗎?剛才那岔我話的、嘲笑我的傢夥必定是個從沒進過醫學院靠走後門鑽進醫院來的蹩腳護士,而且還是個極不尊重軍人的落後分子,竟然叫我“大兵”,也太瞧不起人了。


    既然不是在地獄裏,既然跟我鬥起嘴的不是冥王哈迪斯,那麽我就得重新裝出“人相”來了。“護士小姐”,我盡量客氣地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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