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皇帝對自己微笑,隆裕渾身骨頭都不覺酥軟了幾分,這可是20年來第一次麵對如此生動的笑容。她盈盈地行了禮:“托皇上洪福,臣妾本來沒什麽大礙,休息兩天也就好了。”少頃又像是想起什麽來似的,轉過頭去說:“杜先生,哀家可不是說你醫術不高明。”


    “臣謝皇上、娘娘誇獎!”跟在後麵的杜仲駿趕緊緻禮,他是雷擊現場最直接的見證者,現在又受寵,所以皇後見駕他也能跟著來,隆裕想著也要給個笑臉。


    “原本早上想過去慈寧宮看皇後的,不過貪看了幾本摺子,倒把時間給忘記了。”


    “承蒙皇上前兩天探望,臣妾已經感激不盡,怎敢再勞動聖駕?”隆裕過去的氣受得太多了,現在哪怕皇帝和顏悅色地和她說兩句都覺得幸福無比。


    屏退左右後,隆裕突然開口道:“臣妾今天來除了給皇上請安,還有幾句話想和皇上說。”


    “說吧。”林廣宇想著隆裕來沒那麽簡單,以為對方看出了他的破綻,有些焦急,麵色卻是平和。


    “聽手下奴才說,這兩天內務府奉了皇上諭命在宮內嚴查,那些個為非作歹的、手腳不幹淨的、口出怨言的都給一一清退……別的人由得世續清理,隻一個人,臣妾想在皇上麵前求個情。”


    原來是這事,林廣宇鬆了口氣:“誰啊?”


    “李蓮英。”


    “李蓮英?”


    “李蓮英跟了老佛爺30多年,也算是宮裏頭的老人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聽人說起,皇上剛入宮那會也是這個奴才抱著的……”


    “嗯。”


    “李蓮英這人毛病不少,但辦差還是上心的,對老佛爺和皇上也算恭敬。瀛台那會,即便有什麽對不起皇上的事情,責任也不全在他頭上……”隆裕嘆了口氣,“往事如過往雲煙,臣妾想著也別難為他了,讓他去景山給太後守靈便是,等老佛爺入了東陵,就放他回去過幾天安生日子,皇上以為如何?”


    “這個……”林廣宇有些撓頭,李蓮英是非辦不可,可隆裕這番求情於情於理都說的過去,暫時也不能回絕,隻好先說,“朕曉得了,不會難為他的。”


    “那便好。”隆裕明顯也鬆了口氣,但臉上卻抹過一絲緋紅,連帶著眼神也羞羞答答起來,“臣……妾……還有一事想……想求著皇上……”


    “說吧。”林廣宇正奇怪隆裕為什麽變得如此扭扭捏捏,那曾想對方已經跪了下來,口中說:“臣妾前兩天見到了四爺的兒子,可愛極了……臣妾想著自己年屆四十……想……想……”


    “想什麽?”林廣宇已猜到了大概模樣,又不便直接開口說,隻好繼續裝糊塗。


    “想……請皇上賜一個子嗣……”話沒說完,她已經羞得滿臉通紅,頭都伏在地上不敢起來。


    林廣宇這下愣住了,這個要求可有些難辦——這具軀體雖然是光緒的,但精神畢竟是自己的,雖然對隆裕有一些好感,卻還沒有那個層麵的訴求……更何況隆裕都40了,這差別也稍微大了些吧。隻是直接回答說“否”可就太傷對方感情了。林廣宇想不出什麽得體的話,隻好先過去將隆裕扶起來:“朕當是什麽事呢,原來如此,事關人倫,總是大事!”


    他還沒說答應還是不答應,但隆裕腦子裏一根筋地想著皇帝多半是應承的意思,隻是不便直接說罷了,心裏早就樂開了花,站起來時臉色漲得通紅髮燙,要不是王商還在偏殿,都能一頭直接紮進皇帝的懷裏。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林廣宇心裏念叨著這句話,想著隆裕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看著她因為興奮而散發出亮光的眸子,苦哇……


    隻能錯開這個眼神,若有所思地說:“大喪期間,朕……似乎不宜……”


    這句話原本是個緩兵之計,意思房事在熱孝期間不宜進行,想著有個緩衝。但隆裕卻是一根筋的腦袋,又把這句話光顧著按自己的意思讀了——大孝期間不行,那以後不就肯了?簡直太好了,要不是一貫接受的禮儀教育,她都差點要喊出聲來。


    看這興奮的模樣林廣宇就知道她會錯意了,但又不好分辨,便想著找個話題轉換一下。突然他靈機一動,有了……順手從桌上抽出一份厚厚的摺子——內務府有關於陪葬品目錄的條陳拿出來給她看:“皇後,治喪大臣們上了個條陳,你看看有什麽意見?”


    “皇上,按老祖宗的規矩,後宮不得幹政。”隆裕有些敏感,她知道皇帝最討厭太後指手畫腳的訓政,嘴上不說卻心裏恨之入骨,她決不想重蹈覆轍。


    “不是國事,是家事,看看無妨。”


    既如此,看看也無妨。隆裕攤開冊目,一頁頁看下去,良久抬起頭來說:“皇上,臣妾覺得擬得不錯,沒啥可更改的。”


    林廣宇提醒她:“標著藍點的是太後生前親自擬定的,沒標著的卻是治喪大臣們擬定的。”


    “難怪我看沒點的比有點的多不少呢。”隆裕笑笑,“這班大臣算是有孝心,也沒枉老佛爺以前重待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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