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奴才的話還沒說完。若是讓岑大人來修,或許45萬兩就夠了。但這個工期可就說不準了,原本按奴才的辦法少則半年多則9個月就夠了,若是讓岑大人來……至少得延長一年,而且工程質量還未必比得上奴才。”


    還是話裏有話,不過這次林廣宇倒是沉住了氣,緩緩說道:“這又是個什麽說法?”


    “理由很簡單。岑大人一來,固然底下的奴才是不敢撈錢了,可辦這差事卻不見得能上心,原本3天能辦完的事情,他給你一拖二磨,弄個10天都不一定能好,反正完不成有上頭頂著,他們才不怕!而且……而且……”


    “而且什麽?”


    “要是把這幫奴才給逼急了,非給你下絆子不可,比如跟匠人串通好,故意在皇上或者皇後去看工地的時候讓一根大梁砸下來,然後麽主事的人就是有嘴也分辯不清。上頭若是認為岑大人辦差不力而換人就更中他們下懷……”世續一邊抬起眼悄悄看了看皇帝,一邊自顧自說下去,“他們頂多讓一個事先商量好的人來頂罪,但這不算什麽,隻要主事人倒了,有的是辦法撈錢,以後讓先前頂罪的多拿一些就行。不是奴才在背後編排岑雲階,他這幾年吃小人的虧還少麽?”


    “混帳。”林廣宇怒不可遏,隨手拿起一個東西便在桌子上“啪”地一聲,冷不防爆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倒是把世續嚇得身子都抖了一下,王商不無心痛地看到,在皇帝的一拍之下,那方質地堅硬的賀蘭山石鎮紙競然硬生生地裂成了好幾塊。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林廣宇站起身子,正想指著世續的鼻子痛罵,突然感到眼前一陣發暈,腳步沒站穩反而跌回到椅子上。


    “皇上,皇上……”王商急了,“快傳杜先生!杜先生”連聲大喊。


    “朕沒事,”林廣宇吃力地擺擺手,“大概是方才站起來用力過猛,一時頭暈罷了,用不著醫生!”


    “主子,您的病剛好了沒幾天,千萬保重哇。”王商一邊給林廣宇捶背,一邊望眼欲穿杜仲駿的到來。


    作為侍從醫官,杜仲駿現在不用在太醫院裏坐班了,除了給皇後看病外,大多數時間都在皇帝左右伺候。無聊是無聊了點,可這份恩寵和榮耀卻是讓他得意非凡,現在太醫院各大禦醫都儼然將他視為天下名醫之首,有什麽疑難問題都屁顛屁顛跑來請示,開的疑難方子若是杜仲駿不點頭,他們是不敢抓藥的,以往兩個太醫為該用什麽藥可以爭執半天,但現在隻要一爭到杜仲駿麵前,他說哪個藥靈驗,另一方肯定如鬥敗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而去。


    但杜仲駿得意歸得意,他還有他的煩惱,原來皇帝居然還要聘請另外一名西洋醫生做侍從醫官,聽口氣似乎對那洋鬼子還要更為信任。這杜仲駿可就不服了,整天憋足了勁要更上一層樓,準備給洋鬼子來個下馬威。正好太醫院裏搜羅了歷朝歷代、方方麵麵的醫書,很多都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孤本和秘本,還有就是新近從日本引進來的西洋醫書,想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老話,杜仲駿對研究洋醫書也分外有興趣,正陶醉間猛然聽到小蘇拉召喚的聲音,嚇得手邊的書一扔,挎著藥箱就急匆匆地往養心殿跑去。


    搭脈、看症候、問診,看著杜仲駿一臉鄭重、一臉認真的樣子,林廣宇哭笑不得:“杜先生,朕沒事!”


    但杜仲駿沒理會,隻管自顧自檢查,老半天才說:“皇上龍體無大礙,但這兩天操勞過度,憂思太重有些傷神罷了,臣呆會開個安神補腦的方子……”


    王商聽到這裏,猛地一個箭步衝到還愣在一旁瑟瑟發抖的世續麵前,拎起對方的衣領就要飽以老拳:“你存心的是不是?知道皇上龍體剛康愈,你存心氣皇上是不是?”


    “不是,不是……”畢竟是王商要年輕一些,憤怒之下力氣也大,世續那肥胖的身軀被他一把攥了過去,額頭上汗都冒了出來,原本想跟皇上表表功的,沒想到引來這麽一出,真是弄巧成拙。


    “王商,不得無禮,鬆手!”身後傳來了威嚴的喝聲。


    王商依言鬆開了手,世續連忙磕頭:“奴才衝撞皇上,死罪,死罪!”


    “王商,給世大人賠個不是!”


    “奴才方才魯莽了,請大人恕罪。”真論起品秩,王商隻不過一個主事太監,世續卻是內務府大臣,差得老遠,可這兩天皇帝親政,連帶著王商也是炙手可熱,世續哪敢多話,連聲說:“王公公一片忠心,一片忠心,奴才該死,該死!”


    “好了。”杜仲駿已經留下了方子,林廣宇也恢復了元氣。


    “朕剛才也是魯莽了。”林廣宇像是自我檢討般地說道,“朕昔年下詔,謂‘誤國家者在一私字,困天下者在一例字’,現在看來一點都不錯,不過還得加上兩句——‘殤氣運者在一莽字,害百姓者在一躁字’,朕以往行事太過魯莽、失於急躁。莽則無法放眼全局,不知危害,躁者不通人情道理,不識權變。今後也需自誡、自勉!”


    “奴才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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