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骸骨之計,窯場會友人為財死:


    瓦窯口,因為這裏自古就是一處燒製磚瓦的老窯場,由其特產而得名。這個村子並不算太大,錯落於林木茂密的源江邊,一座不太高的山前小台地上,整體呈長條形狀。房屋大多是一些磚瓦結構,其間也夾雜幾棟低矮泥木窩棚,布局雜亂,且無章可循。


    這個地方的黏土質量非常好,細膩柔潤,黏韌可塑,最適合於燒製各種高質量的青磚灰瓦。凡是在這村子裏居住的各家各戶,其所有的人員,不管青壯還是婦孺,基本職業就是與黏土打交道,全都是做窯上活計的。


    此處有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山雖然不高,但草木卻極其繁盛,能為窯場提供所需的燃料;小溪水與源江相互補給,不但清潔,使用起來也非常方便,更是製坯不可或缺的重要資源;黏土不但質優,而且儲存量豐富,就地取材,既能保證窯場所需,又能儲備下磚瓦坯的精製老陳土;道路更是暢通,無險關大川,一條源江城與源海城南北相連接的官道,就在這裏穿村莊而過。


    這裏不但物產豐富,而且地理條件還比較優越,處於源江城與源海城的中心地帶。從這裏往上行走,大約四十多裏,就是那小鎮君子穀。


    由於數輩子的采挖,瓦窯口廢棄的空閑處比較多,形成不少大小不一狀態各異的坑塘。那些坑塘大部分存有漂著浮萍的髒臭綠水,夏天是各種蟾蛙們的天堂樂園。由於廢棄的那些地方,無可耕種田地,處於荒蕪狀態,一些破磚碎瓦分布於其周圍,顯出一副破敗景象。


    與這破敗景象相反襯的是,那新舊不一,數十排一丈多高,數丈長的磚瓦棚子。棚子除支撐棚頂的柱子以外,其餘四麵都是空的,隻有棚子的上蓋,苫有厚厚的草頂。棚子的裏邊,整齊擺放著一些,幹濕不一的磚瓦坯,以便晾幹到合適程度時,再批量入窯燒製。


    在這些棚子的外麵,一塊較大的平整空地上,有一些大大小小的黏土堆。在這些土堆的旁邊,不時有人拿著鎬、耙、鍬……或者拿著製坯的專用工具,在不停忙碌著。這些男男女女們幹著窯場一些日常活計,如製坯、和泥、搬運、取土等等,一係列窯場內外的繁瑣事……


    燒磚瓦的大窯,是整個窯場的主體建築,位置比較突出,建在一個較為寬闊的場地上,共有四座窯。這些窯在這個大場地上,分布於東西南北,呈十字連線狀態。在這些窯的邊上,堆放著很多燒製後的成品,但也有些破碎的殘次品。各種成品貨全都露天起大垛,規矩整齊地碼放著,垛與垛之間,都留有很寬的道路空間,顯得很規矩。在這些窯的周圍,分布著穿戴較為破爛,手拿工具的一些窯工,都在專心致誌做著各種各樣的工作。


    這瓦窯口的整個窯場,都屬於阿拉坦那木其,她就是這個窯場的主人。不過在魏太師的眼皮子底下,還是不敢明目張膽亮出她自己的招牌。隻能找個合適的代理人替她出麵管理。這個代理人的位置幾經更迭,現在這裏的大掌櫃,就是因歐陽殺青事件受到牽連,原先‘黃家酒樓’的大掌櫃,黃鐸。他在當時雖然按照旨意,已經麵壁思過了十日。但代皇從源江城走的時候,仍然是餘怒未消,就又傳下旨意。麵壁思過後,即刻到瓦窯口窯場當大掌櫃的,說是讓他戴罪立功……


    黃鐸不敢違抗旨意,便即刻離開了‘黃家酒樓’,來到這瓦窯口接任了這個好多人都沒幹好的大掌櫃職務。他到此以後,怕再出現什麽差錯,弄丟了自己的性命,隻好夾著尾巴做人。他知道代皇的耳目眾多,不但把賬目記清楚,而且不想得罪任何人,哪怕是個燒窯的臭苦力,他也以常態之心去對待。別說,自從他來到這裏管理了半年後,效益有了較大的增長,可以說這半年的產值,粗略計算了一下,可頂去年一年的。他是真的不願意在這枯燥的地方,玩這出力不討好的粘泥巴!想當年一個堂堂的‘黃家酒樓’的大掌櫃,如今落魄到這鬼地方,整天風吹雨淋太陽曬,的確心有不甘……


    那天戴青竹在‘重秋山莊’高亭內,接了代皇的指令後。他考慮到自己的武功並不出眾,又是這麽遠的路程,怕將事辦砸了,不好回來交代。隻好請求代皇給他再派個人手,以確保行動能順利實施。


    阿拉坦那木其當即就作出決定,派駱慶和他一起去執行這個任務。她心想,苦心經營的‘梨園客棧’毀於一旦。那棵老梨樹還不知是死是活,我明年再看那梨花,喝那梨花蜜怕是不能實現了。這該死的駱慶,我要是不看在你是那戴疏影的閨女女婿麵子上,絕對殺無赦的。哼!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跟著你那叔丈人給我去打天下去。


    戴青竹知道代皇的心,但要是真領著他去,覺著還是有些不妥當。且不說其武功有些平平,就在這脾氣方麵,恐怕兩個人也難以完美融合。這小子當大掌櫃當慣了,我倆這副麵孔都是當掌櫃的樣子,這也不行呀。於是,就堅持著,將成破利害說了一遍,說得比較誠懇。


    沒人能改變阿拉坦那木其的意誌,除非她自己改變。她陰沉的臉上內存著殺機,恨不能找個借口將這討價還價的臣子下入大牢。竟敢和我講理由,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想重新投胎轉世!她又轉念一想,戴家兄弟現在也算是王朝的中流砥柱人物,如果他們哥幾個和我離心離德,這損失可就大了。想到這,她不想因小失大,側身讓一步,大家都過得去,也算是個兩全其美不錯的選擇。於是,就給了個很大的麵子,讓他自己找一個合適的人選。


    剛才戴青竹這一番成敗利害,也是硬著頭皮說的,並且一直在後怕著。他觀察著代皇的臉陰沉下來後,心髒就加快跳動起來,當看到那臉又轉入平和時,剛冒出來的冷汗也就隨之不再往外出了。他知道現在大部分人都在外麵,這‘重秋山莊’裏缺少人手。現在能真正扛起這個重擔的人,非鴻德格不可。也就隨機提出,要此人一同去完成這個引誘全無妄上當的任務。


    這鴻德格不是一般的王朝臣子,不但武功極高,而且是阿拉坦那木其的貼身侍衛長。此人擅長刀術,手中的一把彎月戰刀,能玩出各種花樣來,在神出鬼沒的同時,可殺人於眼花繚亂的無形之中。


    阿拉坦那木其聽到要鴻德格跟著去,就有點為難。她並不想讓這個忠心的高級奴仆離開自己。她覺察出這戴青竹有點醉翁之意不在酒,那意思很明顯,要一個自己的心腹去,就是一旦失手,也有個不能相互包庇的人來給他作證。行,你既然有這個公心,我就成全你,就同意鴻德格隨戴青竹一起去完成這個有點難度的任務。


    戴青竹得到代皇的允許後,不敢耽擱時間。馬上就帶著這位身材不高,腰挎長刀,鳳眼,高鼻子,薄嘴唇,狹長臉上有數顆麻子的鴻德格。連夜啟程,直奔那棘子灘而去。這也是臨出門前,代皇下的旨意,她惦記的是那棵老梨樹。實際戴青竹也有想到事發點先去看看的想法,他想知道那個地方現在究竟是個什麽樣,正好兩個人的想法不謀而合。


    兩個人騎馬首先來到棘子灘,接著馬不停蹄就踏上通往‘梨園客棧’的沙土路。過了那個小轉彎處,映入眼簾的便是那殘垣斷壁。還沒接近那大門,離那門口還有三丈多遠,濃重的臭味就飄了過來,不用說,這味,準是屍體腐爛後發出來的。一些紅頭、黑頭、綠頭……的大小蒼蠅在飛舞著,突然的變故,使這裏成了它們的樂園。院子裏那棵老梨樹,已處於慘不忍睹的狀態中,葉子已經幹枯了,除已經掉落的外,剩下那些隨著那蔫蔫的果實,都垂於枝頭之上。


    戴青竹被這氣味熏得想嘔吐,將馬遠遠地停住,自言自語地說道:“院內有梨樹,宅凶鬼居住,這不是個好地方。”


    鴻德格也老遠就將馬停住,用手捂著鼻子說道:“戴掌櫃,你看這裏都成了廢墟,以後還會在這裏重新建客棧嗎?”


    戴青竹搖著頭,知道代皇不可能再要這塊地麵了,這個廢墟客棧,將來也就會成了個荒蕪的鬼塚,就輕聲說道:“這裏已經成了鬼窩,就讓他們在這裏安息吧!”說完後,還真拱著手,衝那遠處的廢墟,虔誠地拜了幾下。


    鴻德格倒是既沒抱拳,又沒拱手,隻是在馬上雙手貼在自己的胸前,俯身彎腰來了幾個馬背禮。他嘴裏念念有詞說道:“土葬不如天葬,早去早回吧!”


    這種濃烈的腐臭氣味,極其不適合任何人在此久留。兩個人不再說話,隻是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片刻之後,就騎馬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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