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盅壺回去後,總覺著這口惡氣壓在心裏難消,就拐彎抹角指桑罵槐地寫了一半對聯,並四處張揚著,出十兩銀子求下聯。他這上聯是:公子不公公公是老公。橫批是:皂白不分。


    消息一傳出去,墨客們爭先恐後地來應對。但是對過十幾幅後,千盅壺就搖起了頭。不行!你們對得不符合我的心意,有你們這麽對的嗎?亂彈琴,驢唇不對馬嘴呀!


    其中不乏挑刺之人提出疑問:“那你給提示一下唄?”


    “公,對什麽?”


    馬上就有人就說了:“對母!”


    “那公公,對什麽?”


    眾人隨口應道:“對婆婆呀!”


    “那老公,對什麽?”


    大家嬉笑著:“老婆!少婆!少母……”


    千盅壺一笑,‘哈哈……’一派胡言。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再來。銀子加倍,二十兩,我隻要對的。眾人皆驚駭,眼睛都瞪了起來,‘啊!’又漲價了……


    這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源海城及其周邊,上至八十童頭豁齒的老秀才,下至剛學會幾個字的黃口孺子,甚至於紅顏短裙們,也都絞盡腦汁鑽文扣字的。那魏太師爪牙眾多,覺著這個聯子有點稀奇,就將原文一字不差,抄報給了魏太師。幾經周轉,終於到了拍板定案人的手裏。真魏太師一看,頓時,火冒三丈。小小的一個‘喝墨堂’,你們想造反,煞費心機你給我玩文字,弄陰的。好,真是太好了,你這聯子有水平,揭底挖心藏陰霾,墨魚的肚子河豚的肝,又黑又毒呀。你這下聯別人不會對,你唱我和閻王爺來裁斷。他立刻備紙提筆,字跡就如龍飛鳳舞般躍然紙上,是一氣嗬成。待墨跡剛幹,點火就燒。千盅壺!下聯已經傳到陰曹地府,過幾天你自己去過目。如果對錯了,你就給我托個夢。如果對了,那銀子留著你賄賂小鬼去吧。


    任風麵色凝重地回到大廳後,便坐在那張很大的紅木雕刻的椅子上。他背後牆上懸掛著那塊禦賜‘天下第一劍聖’的牌匾,在曦光中透著神聖的威嚴。


    老管家連海鵬見狀,也緊隨他的腳步,來到了椅子邊垂手俯站,堂主的行動及麵部表情告訴他,可能有緊急事情發生。


    任風微微將頭轉向自己身邊的老管家,並沒有言語。他又把事情在腦子裏翻來覆去思索了一會兒,便吩咐道:“你趕緊去通知下任天雄他們兄弟幾個人,讓他們各自帶好自己的武器,到大廳來議事。”


    老管家跟隨任風多年,知道能上這大廳來議事的,也就是他那八大弟子。他看著任風,輕聲詢問了一句:“堂主,也叫郝壬嗎?”


    “叫,我有話對他說。”任風雖然內心起波瀾,但語氣卻極力保持著平穩狀態。其實此時他的心情,充滿了無盡的憂鬱和壓抑。雖說論實力,千盅壺的‘喝墨堂’,不是他‘清風軒’的對手。可是兔子急了,還咬人呐,更何況都是練武的人,尅了他們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但此人背後有沒有人給其撐腰,就更不得而知了。會不會又是‘重秋山莊’的阿拉坦那木其那不死的老妖在背後作怪呢?如果是她在策劃和參與,沒有魏太師的兵馬幫忙助威,光靠‘清風軒’的這些弟子們,其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好,我馬上就去。”老管家回應著,隨後疾步向外走去。


    “等等,讓我再想想。”任風在大椅子上微抬右手,突然間又叫住了已走出數步的老管家。


    老管家聽到這猶豫不定的話語後,立刻停住了腳步,轉身看著任風不解地問道:“堂主,還有別的事嗎?”


    任風欲言又止,略微卡頓了一下,回頭看了看那塊牌匾,又轉過頭來,然後緩緩地說道:“把那蹲囚籠的任雲飛,也一同叫來。”


    這話太出乎老管家的意料之外。他已經隱約感覺到,此次一定是個重大的行動,要不老堂主他絕不會,無事先赦免囚徒的,況且關在囚籠的是個屢次破‘清風軒’規矩的人。事先把待罪之人給叫到這大廳來?這簡直是破天荒!別看那任雲飛是他的親孫女,就是他親爹活著也絕不行!他那個老師弟直到如今,還仍然住在囚籠裏,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老管家的職責就是按照指令辦事,點了一下頭:“好的,我這就去。”說完,就急匆匆地向外麵走去。


    現在的大廳內,寂靜無聲,已是曦光透窗待朝陽時。任風滿腹心事地坐在那裏,抬手將手掌托在緊皺眉目的額頭之上,大戰前的雜亂瑣事,在腦子裏無序翻轉著。心裏在想,千盅壺呀,千盅壺!你不好好經營你自己那一畝三分地,閑著沒事捅那大馬蜂窩幹什麽?難道你不知道那魏太師,是個喜怒無常既陰柔又歹毒的多麵之人嗎?我就不明白了,你這是因為什麽大事,才觸怒了這尊死神的,竟讓他下了死令,叫我‘清風軒’去將你們殺盡滅絕?這絕對不可能是一件簡單的事,你背後一定有個大靠山!可那個人會是誰呢?任風在絞盡腦汁苦思冥想,把自己能看上眼的、屈指可數的、縱橫天下的各個人物從腦子裏過濾著……忽然間,一個人影在腦中閃現出來。會不會是那地下王朝的君王豐明燁呢?這小子可是個極其難纏的主,聽說他在陰魂山,把魏太師養的山魈都給打死了,且現在正是風頭正勁時。唉,真乃後生可畏呀!魏太師這個萬年的老魔鬼,為求自己的一己之私,數十年來,剿剿放放,養虎為患。等到他(她)們全部羽翼豐滿時,恐怕你這個不死之身,也終將是你的碎骨之日……


    任雲飛自從全無妄結婚時,把刺殺之事給辦砸了,並且還繼續一錯再錯,一意孤行。她回來後,就被任風給關進了囚籠裏。


    ‘清風軒’所謂的囚籠,是關押那些雖然忠心於‘清風軒’,可是已經犯了嚴重錯誤,但是還不能一刀了斷的人。囚籠的位置在呈長條形雲雀島的南麵,是在一片茂密的大竹林裏,這地方名叫竹園。竹園內,竹林密實幽暗。在竹林的中間位置,是兩排對著一個大院子,南北開門的青磚灰瓦房,這兩棟房子就是囚籠的中心,外麵的竹林邊緣則為囚籠的邊界。這個囚籠很特別,既沒有高牆,更沒有攔索,采用的是心理約束,被囚之人可以在這片竹林範圍以內隨意行動,但不能越出這塊竹林邊緣半步。這裏現在就關了兩個半人,任雲飛和師爺爺沙千,那半個人,就是郝壬。因為郝壬前時,默許並縱容任雲飛二次去全府。雖不夠囚禁的資曆,但過錯也沒達到砍頭的紅線。任風自己老是覺著,在全無妄婚禮那個宴席上和豐明燁舞刀、劍時,被其人所羞辱了,有失臉麵。回來後,更是怒氣難消解,就懲罰郝壬陪著任雲飛蹲囚籠。不過他可以每天三次走出那竹林的邊緣,給這裏的兩個人拿飯帶水。


    沙千直到現在為止,已是二進宮了。按照老堂主任風的說法,他是個頑固不化屢教不改的人。他每天都在竹園的院子裏,練那‘清風軒’的獨有劍法,一直練到至今。現在如果說爐火純青,那太低了;說登峰造極,又微損其形象;說出神入化,這正合他現在的狀態。任雲飛的到來,使他心裏不由一陣驚喜,這麽多年了,終於有了一個有資格陪同他蹲囚籠的。他眉開眼笑,盡其全部精力把技法要領傳授給這個小孫女。


    任雲飛倒也非常尊重和喜歡這個直言快語的師爺爺,兩個人便很快便成了忘年之交,每天都和沙千對練幾百合。現在她的武功是突飛猛進,此囚籠生活,由於這個師爺爺的存在,使她並沒有感到苦悶,反而覺得其樂無窮。反正沒蹲囚籠前,也是每天在這雲雀島上麵對著這些老頭子或半老頭,還有那些等級低下的冷麵子弟,很少出島的。現在不用見那些熟悉的麵孔了,也不用向長者千篇一律問好了,倒也省了些心。她唯一不甘的,就是已在腦子裏,深深根固著那一個人的清晰影像。她曾無數次,想把這人的影像從大腦之中去除掉,但次次全以失敗而告終。反而這影像愈加清晰,愈加深刻,愈加……這個影像的原貌不是別人,正是那年輕少俠豐明燁。她空閑之餘,常常呆呆地對著竹林外的沙灘和江水默默想著。那英俊瀟灑武藝高強的行俠之人,你現在在哪?你為什麽不劃上一葉漁舟來雲雀島?有時又對著天空,目送著遷徙路過此處的各種鳥群。心卻隨著鴻雁、白鶴……大小的鳥兒遠去。幻想著自己飛到了遠方,尋找那曾經心戀的地方,還有那一見鍾情日夜思念的人……


    老管家首先通知了‘清風軒’的大弟子,也就是任風的兒子任天雄,讓他將其餘的人都帶到大廳裏。然後,沒有絲毫的怠慢,又疾步奔向雲雀島的南麵。他沿小路,穿過一片粗細不一的山桃與槐樹混交林,行進半裏多路,就接近了竹林的邊緣。


    此時的郝壬,正由竹園往外走,他是出來拿早飯的。剛走到竹林邊,就見到急匆匆往這裏趕的老管家。頓時一愣,他大清早地來這裏幹什麽?


    老管家看到了麵前剛走出竹林的郝壬,立刻停住腳步,站在小路中間高聲吩咐道:“郝壬,你先別著急出去拿飯。老堂主讓我通知你,帶上自己的武器,到大廳去議事。”


    這事情來得有些突然,令郝壬有點措手不及。這種跡象足以表明,現在‘清風軒’定有某種重大的行動。他看著汗透臉頰的老管家,緩緩回複道:“是的,小侄郝壬知道了,我這就去準備。”說完之後,立刻又轉回身,快步向竹園跑去。


    老管家也緊隨其後,兩個人一前一後,進入了這青翠而茂密的竹園。時間不長,就來到了通向大院子兩排房子山牆中間的大門口處。這裏並沒設有關合的門扇,隻是豎有兩根高粗的木樁。這兩根木樁上麵,簡陋地橫著一根與木樁相同粗的原木,原木兩頭與木樁榫卯結構著。


    郝壬率先跑過大門口,向自己的那間屋子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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