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能翻牆嗎?要不要找人給你開門?”程頌安問了這句,抿唇觀察他的傷情。


    崔元卿想笑一下,但可能傷的有些重,一笑就牽動著胸腔疼,他隻動了動唇角:“死不了,不用驚動人。”


    程頌安從客棧走了之後,他沒有立即跟上,是因為先去了寄馬的地方,宵禁過後在街上縱馬疾馳是大罪,他隻能牽著馬慢慢走,以免引來巡防司的人,這會兒他的馬就拴在後門。


    崔元卿從懷中掏出一隻瓷瓶,自他習武的第一天起,他就帶著救命的藥,思退也一樣,他單手撥開瓶塞,仰頭倒了什麽東西進了嘴裏,隨後又繼續跟著往前走。


    “你真的很在乎思退,並不是把他當一個下屬。”程頌安看他的動作,淡淡說了一句。


    他受傷的那一刻其實就該吃藥的,但若那樣,思退的愧疚就會更深,他差點誤殺程頌安就要斷手,若知道崔元卿本就病著無力抵抗他那一掌,以致受傷過重,他還不知道要怎樣。


    所以,他強忍了這麽久,實在撐不住了才吃。


    崔元卿沒回答,反而道:“你在崔府不足半年,似乎對這裏了如指掌,連婆子和護院巡夜的路線和時辰都清清楚楚。”


    程頌安腳步一頓,這廝都傷成這樣了,還能這麽敏銳,她不動聲色地回道:“我記性向來很好。”


    這一段路她不自覺地拉了崔元卿的手,頭一次充當他的引路人的角色,慢慢帶著他往後門走,每走一段路就放緩腳步停下來看看他的臉色,反而讓他發現了自己對崔府過於熟悉了。


    好在崔元卿沒有接著往下問,二人再次沉默地往前走,終於翻出牆外,又共騎一匹馬。


    這一次程頌安仍舊坐在前麵,後麵崔元卿的手臂卻不再那麽有力,隻能勉強抱著她的腰,頭抵在她的肩窩處,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脖間,讓她覺得癢癢的。


    程頌安發覺自她重生以來,崔元卿好像一直在受傷,前世他也是這樣嗎?他在江南與地頭蛇纏鬥的那一年,受過的傷應該不比現在少吧?


    “別擔心。”背後的人低聲說著,像是安慰她,又像是發燒的囈語,“我們會找到二妹的。”


    程頌安想點頭,但想到後麵的人看不到,又改成嗯了一聲,隨後問道:“崔元卿,假如薛庭蘊要殺我呢?假如你不殺我,她就要死在你麵前呢?”


    崔元卿放在她腰間的手一抖,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他不喜歡去猜測沒有發生的事。但他還是開口回她:“有我在,你不會死。”


    這是默認他會選她,即便薛庭蘊真的用命去威脅他。


    程頌安沒有預想中的感動,她更加困惑,上一世他為什麽就沒有表露出今生十分之一的愛意呢?假如他能流露出一分,她今日都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他,當年那個承諾依然有效。


    她默了一會兒,又問道:“那如果是思退呢?她拿思退的命去威脅你呢?”


    崔元卿更加沉默了,他不想這樣沉默,因為她說過,沉默等於縱容,但他沒有辦法當機立斷地回答她。


    程頌安不知道為什麽,她好像比前世更懂他,他可以放棄薛庭蘊,但是沒辦法放棄思退,易地而處,假如挽心用自己的命威脅她去殺了崔元卿,她也會這麽艱難地抉擇。


    她並不怪他。


    “我隻是隨便問問,畢竟我們也隻是舊友,對麽,思退哥哥?”程頌安笑了笑,很輕鬆,這樣也好,她不必回頭。


    崔元卿默了一下,一字字在她耳邊道:“我不會讓任何人殺了你。”


    程頌安沒有繼續問下去,二人沉默地繼續走了一段,天色漸漸暗下來,這是黎明前的黑暗,月亮已經完全消失,蒼茫的大地死寂一片,看不到一點光亮。


    程頌安本能地有些害怕,身後的崔元卿在不斷囈語:“雲黛,別怕。”


    程頌安,別怕,黑暗終會過去,黎明即將到來。


    在清晨的第一縷微弱的光打在她臉上的時候,眼前陡然亮了起來,漁樵山莊近在咫尺,這一夜過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山莊前停著一匹紅鬃馬,馬上的人也是剛來不久,正望著三思後行的門匾出神。


    “陸世兄怎麽一早來了我這裏?”程頌安勒停了馬,見到了人,猜測得到了證實,內心的不安反而少了許多。


    她的馬走的很穩,很輕,陸輕山也是因思索什麽過分出神,以致人都走到麵前詢問,他才如夢初醒般看過來。


    程頌安一身紫袍男裝,迎著朝陽朝他笑,如同一株剛剛抽芽的柳枝,賞心悅目的緊。讓人眼睛刺痛的是她身後還坐了一人,緊緊抱著她的腰,似乎睡著了,不用想也知道他是誰。


    陸輕山自城門外衝動打了明戰之後,再沒有在她麵前出現過,這些天他看起來更瘦了,下巴有新長出的淡淡的胡茬,頗有幾分落拓不羈的樣子,跟他從前那紈絝子弟的模樣更貼合了。


    他望著崔元卿的手,十分不痛快,淡聲道:“世妹既然喊我一聲世兄,我來山莊上探望一眼,也合規矩吧?不知昨夜你帶了崔侍郎去了哪裏?”


    程頌安心中微涼,笑容有些哀戚,她指了指初升的旭日道:“那邊矮山上位置極佳,隻是有些偏僻,我讓崔大人隨同保護,去看了一場日出,世兄以為如何?”


    “看日出,嗬嗬,看日出。”陸輕山重複了兩遍,隻覺得那股無名業火要把他燒的失去理智,她這麽快就原諒了他,她答應過的,不回頭的。


    “程頌安,我寧願你選的是明戰!”


    程頌安睫毛顫了顫,她選過明戰,可是結果並未如願,反而傷了他。


    “陸大人若有本要奏,還是盡早回去寫奏折吧。”崔元卿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冷冷回道。


    陸輕山回看他,兩個人的眼鋒在無言地交戰。


    山莊裏,報信兒的仆從打裏麵出來,看見程頌安和崔元卿回來,暗暗鬆了口氣,打開大門,讓幾個人進門。


    崔元卿率先下了馬,宣示主權一般走到門前,回頭望向程頌安。


    程頌安:“我有話同陸大人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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