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頌安連忙撐著崔元卿的肩膀離得他遠了些,隻是腰還被他半攬著,一動就被他握的更緊,好像故意一般。


    即便他們真的沒什麽關係,在二妹麵前這樣親昵的動作也是不妥的,她不要臉麵的嗎?


    程頌安暗地裏掐了他一下,趁機退開,拿起程挽心掉落在炕桌旁的帕子遞給她,道:“二妹向來細心,怎麽今日這樣心不在焉?”


    程挽心溫柔一笑:“許久不見姐姐,心中歡喜,一時忘了。”


    程頌安正被剛才崔元卿那番莫名其妙的親近弄得心煩意亂,她沒有打算接納原諒他的意思,隻想這會兒趕緊把他推出去,便道:“大人,二妹對府上不熟,不如你帶她過去,我還有些事,稍後再去。”


    程挽心斂了頭,溫聲細語道:“如此,便勞煩姐夫相帶。”


    崔元卿頜角繃直,看了一眼程頌安,但覺有些看不透她。


    她以為他跟程挽心有首尾的時候,千方百計要拆散破壞他們,現在好容易要撥雲見日,他摒棄前塵往事與她剖白心意,她卻要把他推出去。


    她似乎不僅僅是因為程挽心才對他冷淡起來的。


    “我有要事出去一趟,”崔元卿從榻上下來,側身從程挽心身邊經過,蹙眉道,“若找不到路,讓人送過去就是。”


    說著徑自出了屋門。


    玉蘭在旁道:“我送二小姐過去。”


    “讓牡丹去,”程頌安叫住了她,“她一早就惦記著去玩,送罷了就在那兒陪著三小姐,換薔薇回來。”


    玉蘭應了一聲,出了門去叫牡丹來,程挽心回頭看了程頌安一眼,淺笑道:“姐姐,那我去了。”


    程頌安忽而覺得她的笑有一種說不出的可怕,她的眼睛大而純真,唇角微微翹著,但眼底的寒意卻直直透過來,絲毫不加掩飾。


    她被這個眼神驚了一下,程挽心雖說從小到大都不是嬌弱造作之人,但一直也都是天真活潑的樣子,從未有陰狠之色,前世即便是她親眼看著自己死的時候,都沒有流露出過這樣的神色。


    好在那種表情轉瞬即逝,她又恢複了純良的樣子,同牡丹出了門。


    程頌安冷笑了一聲,她在恨什麽?恨崔元卿剛才對她的那些剖白和親昵嗎?真是可笑,若要說恨,也該是她這個原配妻子恨他們這對狗男女吧。


    她都沒有對他們這麽大的恨意,才僅僅拆散了他們呢!


    怔怔坐了一會兒,程頌安叫了一聲:“誰在外頭?海棠呢?”


    玉蘭進來回道:“頭前兒還見她在淘澄藥渣子,這會子不知道去哪兒了,姑娘找她有事?”


    程頌安心思忽地一動,問道:“玉蘭,你的婚期是什麽時候來著?”


    玉蘭似是嚇了一跳,訝異地回道:“大約是後年,姑娘怎麽想起問這個了?”


    程頌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看來我要提前給你備好嫁妝了。”


    玉蘭不自然地笑道:“我能伺候姑娘一場,就是造化了,無論是程家還是崔家,都是極好的門戶,吃穿比那小門小戶的小姐還強些,也不朝打暮罵的,姑娘再提嫁妝,可真羞煞我也。”


    程頌安微微一笑:“你真這麽想?”


    玉蘭正收拾茶盞,聞言手上一僵,勉強笑了下:“那還有假?”


    程頌安合衣躺在了床上,閉目道:“我歇會兒,你去賜賢堂將廂房收拾出來兩間,二小姐不喜甜香,從咱們這裏拿上些梵音香提前給她點上。”


    玉蘭輕聲應下了,向床榻上看了一眼,慢慢退出去,剛走到帳子旁,又聽見程頌安的聲音:“玉蘭,你做事越發不當心了,才剛二小姐在門邊站了許久,你怎麽一句話也不說?”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茶盞碎落聲,玉蘭聲音有些惶恐:“我,我,沒看到二小姐來。”


    程頌安歎了口氣:“你瞧你,又不是第一天伺候,慌什麽,下去吧。”


    玉蘭咬了咬唇,迅速將地上收拾幹淨,便出去了。


    程頌安緩緩睜開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又慢慢吐出來,如此反複了幾次,才又重新闔目養神。


    沒多大會兒,海棠回到房中,見她獨自一人合衣躺著,納罕道:“一個個趁著熱鬧都去躲懶,怎麽就留姑娘一人?姑娘快別睡了,春暉園馬上就要開宴,別讓老太太打發人過來請。”


    程頌安嗯了一聲。


    海棠察覺到不對,走近了去看她,問道:“可是哪兒不舒服?”


    程頌安抓著她的手問道:“你剛才去哪兒了?”


    海棠環顧了一圈,反問道:“不是姑娘讓玉蘭給心姑娘描幾幅花樣子嗎?她哪會那個,我替她描了,明日非得讓她給我捶腿才行。”


    程頌安淡淡笑了一下,冰涼的手抓著海棠,輕聲問道:“海棠,過了今晚,誰是二妹妹的人,便會見分曉了。”


    海棠一凜,反握住她的手問道:“姑娘知道是誰了?”


    程頌安極緩地點了點頭,對她道:“其實你也該知道的,隻是我們都不願揭開罷了。”


    海棠沉思一下,深深歎了口氣:“你和大人成親當晚,是薔薇跟李文賓傳的消息,因此不可能是她,牡丹才十三歲,整日隻曉得吃、玩,她藏不住心思。”


    程頌安跟她對視一眼,二人沉默了下來。


    “姑娘打算怎麽辦?”海棠先打破沉默,“留著她始終是個隱患。”


    程頌安道:“她死不足惜,隻是咱們還沒弄明白,她是怎麽給我下的毒。”


    海棠下唇幾乎咬出血來,恨道:“姑娘待她不薄,她安敢至此!”


    程頌安歎了口氣:“不過為個情字,在她心中,未婚夫婿的命比我重要,原也是情理之中,隻是她不該不信我能幫她。”


    前世,玉蘭是在她嫁到崔府第三年成親的,拜別的時候,她哭到幾乎昏厥,當初還以為她跟自己感情甚篤,舍不得離開,現在想來,大概是覺得愧疚。


    程頌安並沒有虧待過玉蘭,如若不是她未婚夫的命捏在程挽心手裏,她想不到別的玉蘭會害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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