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頌安一看見他的臉,腦中便浮現出晚上截然不同的樣子,怎麽會有人白天清貴驕矜,一到床上就帶了絲邪氣的?


    見她不理人,崔元卿微哂:“為什麽不說話?”


    程頌安惱他昨天夜裏逼她求饒,早上又咬她,沒好氣道:“你欠我的。”


    崔元卿似是被氣笑了,正待要說什麽,便見踏雪抱著琪姐兒進了院子,正對上他,趕緊低頭走到程頌安麵前。


    昨夜踏雪跟牡丹在街上跟丟了主子,正巧碰上崔元卿,惹得他大怒,幸而他急著去找,倒也沒當街訓斥她們,因此這會兒一見了他便就害怕。


    但崔元卿似乎忘了這件事,見她抱著琪姐兒,竟然伸過手來逗了逗,琪姐兒認得他,吐著舌頭擺手,口中說著:“要姑姑抱。”


    “嚇,哪裏是姑姑,是大奶奶。”周氏從後麵追過來,低聲斥著,“後麵才是你姑姑呢。”


    崔文心跟在後麵,笑嘻嘻道:“琪姐兒見小嬸嬸年輕,跟我一樣的年紀,哪裏知道這些輩分。”


    崔元卿道:“跟你一樣,沒大沒小。”


    程頌安早就接過了琪姐兒過來,抱著她親了一下,笑著道:“來琪姐兒,我們不聽他的,來看花兒。”


    周氏道:“這些都是文康去汴梁城看的,先選了幾盆送過來給夫人和嬸嬸看看。”


    程頌安點頭:“這盆鵝毛粉黛最是漂亮,康哥兒有心了。”


    周氏聽她滿意,不禁放了心。


    一旁的崔文心眼尖,程頌安是蹲著將琪姐兒攬在懷裏,一低頭、一點頭,都能從衣領處看到裏麵或青或紫的斑痕,不覺奇怪地問道:“小嬸嬸,你怎麽身上有傷?”


    她這麽一問,周氏也跟著看過去,隻瞅了一眼便紅了臉,對崔文心嗔道:“哪裏有傷,別亂說。”


    程頌安立時尷尬地站起身,不自然地拉了拉衣領,看到周氏揶揄的眼神,臊得一句話也說不出,隻紅了臉瞪崔元卿。


    崔元卿幹咳一聲,抬腳往外頭走:“我去書房還有事。”


    崔文心不明白,隻覺得有貓膩,上前攔了他,頗有些不平地問道:“這下人誰敢跟小嬸嬸動手?小叔叔,是不是你欺負她?”


    崔元卿微窘,隻是他向來嚴厲,看崔文心一眼,便讓她氣勢弱了下去。


    但崔文心兀自不服,小聲道:“瞧我不告訴老祖宗。”


    程頌安大窘,和周氏一左一右將她拉進屋裏,待崔元卿走了,她才道:“是海棠為我刮痧弄得。”


    崔文心這才放了心,從懷中掏出一隻湛色連環玉墜絡子道:“這是送給小叔叔的,謝他替我哥哥在巡防司遞了文牒,等月底從汴梁回來,就能去謀差了。”


    崔元卿的動作倒也快,崔文康采辦花卉的事兒還沒辦完,他就在巡防司替他找到了差事。


    京城之中、天子腳下,城牆上隨便掉一塊兒磚就能砸倒一片五品官兒的地方,巡防司不是什麽得意去處,但因負責京城街道巡視監察,也不是普通百姓隨便就能進去的,必得是家世清白的官宦推薦才可。


    隻是這樣一來,崔文康或許不知,他便要絕了三代還宗,改還他父族姓氏的可能了。


    程頌安點了點頭,也沒怎麽看那條絡子,隻拿著碟子裏醃的胭脂鵝脯給琪姐兒吃,笑著道:“你剛才怎麽不自己給他?”


    崔文心道:“我才剛以為你身上的傷是小叔叔弄得,冤了他,再者,小時候我給他做過一條差不多的,他說送了人,我問他送了誰,他隻不說,依我看,不定跟什麽臭男人拜把子用了。”


    前些年,的確時興趣味相投之輩,將自己貼身之物相贈或者交換,來義結金蘭。


    程頌安才把目光落在那條絡子上,一下子有些怔愣,這個跟自己妝奩裏那條石青色的除了顏色不同,一看皆出自一人之手,連紋路樣式都一樣。


    崔文心看她神情有異,搓著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小嬸嬸見笑了,我多年不做這個,生疏了。”


    程頌安不動聲色道:“我妝奩內最底下的抽屜裏,有隻玉佩,你去拿出來係上便是。”


    崔文心果真去了,拉開抽屜,隻一眼便忍不住叫道:“小嬸嬸,原來這隻絡子在你這裏,不是給了什麽臭男人,我又錯怪小叔叔一次。”


    程頌安拿著鵝脯的手一抖,這隻絡子原來是崔元卿的,是他送給了那個人。


    崔元卿此人傲氣,怎麽可能跟誰做拜把子這種俗氣之事?但那人既得崔元卿的青眼,怎麽這麽多年卻籍籍無名?昨夜在街上見到他,分明是個江湖俠客的樣子。


    另一方麵,這隻絡子他既送了人,不可能認不出來,那也就是說,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在掛念別人,這個人不是陸輕山,但他卻總是攀誣到陸輕山身上。


    想到此處,程頌安有些坐立不安,崔元卿到底是什麽意思?


    崔文心已經係好了玉佩,朝著發呆的程頌安晃了一晃,道:“瞧,還挺配呢。”


    程頌安看向她的食指和拇指,有些許變形,還有幾個針眼沒長好,便知她這些年為了個不爭氣的哥哥,攬了不少針線活幫母親和嫂嫂維持生計。


    她轉了話題道:“左右無事,你帶著琪姐兒跟海棠去庫房找兩匹緞子出來,我這幾日身上不好,還得央煩你替我繡個花樣。”


    崔文心沒有心機,一聽能幫上忙,立刻帶著琪姐兒去了。


    她們走後,程頌安問周氏:“你近日吃了藥沒?若是人參不夠,盡管來找我要。”


    周氏連忙欠身:“哪裏要得了那麽多?孫大夫的醫術是極好的,我吃了這幾日,身子活泛多了,胎象也穩。”


    程頌安點頭:“你和孩子好了,康哥兒在外麵辦差事也有奔頭。”


    周氏臉上有些為難之色,猶豫著道:“孫大夫說,我這胎是個男孩兒。”


    程頌安笑道:“那便恭喜了,你婆母這下也可放心了。”


    周氏卻並不十分高興:“隻是文康悄悄與我商量,說公爹去世之前,留下遺命,若能得男,必要改為他家原本的胡姓,才對得起祖宗。”


    程頌安心中冷嗤,果然提早露出真麵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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