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妹,跟我走吧,隻要有人在,寧氏基業,在南方一樣可以重振。”董不語完全沒有領兵大將的樣子,苦苦相勸。


    “誰是你的霜妹?”寧霜以一種打量陌生人的眼光看著董不語,“我是燕公吳憂的妻子。我的兒子是雲州的少主,將軍請自重,我根本不認得你。天底下也早就沒有什麽寧氏了。”


    寧霜這種堅決的態度倒是讓陳笠驚訝不已,據他所了解的這位寧夫人絕不會對吳憂有什麽忠貞之心的。但照現在的表現來看,竟是頗有點貞潔烈婦的意思。這位董不語跟寧霜的事情他曾經做過調查,董不語的癡心對他而言一文不值,這種為了女人不惜一切的男人在他看來十分窩囊,倒是寧霜的反應讓他提起興趣,看起來寧霜雖然精神不濟,腦子卻還十分清醒,常人是不可能有這麽強韌的神經的,所以陳笠很懷疑這位寧夫人是修煉過法術的。


    寧霜開始說話以後感覺自己思路越來越清楚,陳笠用靜音造成的壓迫逐漸散去,隨著話越說越多,她對整個事情把握得就越來越清晰。對陳笠的“險惡”用心也越來越膽戰心驚,董不語的出現很明顯是一個陰謀,陳笠這是要將她逼上一條絕路。幸好她雖然精神瀕臨崩潰,卻還留有一分清明,沒有上當。說不認識董不語那自然是假話,隻是現在她看董不語隻覺得前所未有地厭惡鄙夷,往日幾分情意全化做了飛灰。她憎恨吳憂,但吳憂所作所為至少是個英雄,這董不語雖也英武豪邁,但他的氣量格局與吳憂相差何止千裏計。


    “這麽說,夫人對主公忠心耿耿,絕不肯背夫逃亡了?”陳笠追問一句。


    “這個自然。倒是先生你要小心了,我夫君可不是個大度的人,要是讓他知道你的所作所為,絕不會輕易放過你。”


    “你在威脅我?”陳笠真的笑了起來,“我都看不出你的自信來自哪裏。你真以為現在說的話還有誰相信麽?就算我現在一劍斬了你,隻怕雲州十個人倒有九個半叫好的。或者你以為我還要費心羅織證據?你既然是為二公子著想,為什麽不想想你的存在會給他帶來多少麻煩?你無論活著還是死亡,都隻能讓他蒙羞。”


    “妾身不敢威脅先生,如果我的生命能換回孩兒的地位,我不介意去死。但是我這樣不明不白地逃走了,不忠不貞的惡名永遠洗刷不掉,我的孩兒豈不是更要遭人恥笑?”


    “這怎麽是逃走呢,夫人為了主公的大業犧牲自己,這樣的美德,大家傳誦都來不及。”


    “你放屁!”寧霜終於忍不住發怒道,“你當我三歲小兒任你欺瞞麽?”


    “我有兩個故事版本,寧夫人自己斟酌。一個夫人已經知道,另一個麽,主公大軍出征期間,夫人設計牽製迷齊人,使我可以抽調邊防軍南下;夫人又主動請纓出使開州,使開州與清河相互牽製,助我順利奪得吉州。那麽此前任何關於夫人的謠言都會不攻自破。”


    寧霜氣急反笑道:“陳先生畫了好大一個餅,隻不知道妾身有沒有命看到。”


    “你別無選擇,有沒有命你都得搏一次,你也應該知道這不是為你自己。主公心胸磊落或許不計較別人的暗算,但這樣的事情一再發生,已經超過了容忍的限度,這是嘲笑我們謀士的無能。”


    “霜妹……”董不語也想趁機勸說兩句,但他關心則亂,反倒無從勸起。


    “你閉嘴!”寧霜現在像一頭狂怒的母獅子,對陳笠這種聰明到了極致的人精她無可奈何,但對董不語則毫不客氣惡語相向。她對陳笠道:“我需要一個保證。陳先生隻是空言唬人,並沒有甚麽切實的好處拿出來。沒有好處的事情,我是不幹的。”


    陳笠道:“還你自由身難道還不夠麽?主公還沒死,你留下這條命就還有機會報復,不是嗎?已經忍了幾年,何妨再忍忍?”


    寧霜悽然一笑道:“我這條賤命還有什麽用處嗎?這監牢進來了我就沒打算活著出去。”


    陳笠盯著寧霜打量一番,微笑道:“我知道你要什麽,但你的籌碼不夠。”


    寧霜也盯著陳笠,像是一個保護幼崽的母狼,道:“我知道我沒什麽籌碼,我可以退一步,你也不要說話不算話。現在臉皮沒了,隻好賣肉,但願我兒以後不會怨恨我。”


    陳笠見她終於鬆口,心中一喜,反過來勸解道:“其實未見得就到那麽壞。”


    寧霜悲哀地道:“事情能夠變壞就一定會變壞。其實還是死了幹淨。”


    陳笠長舒一口氣道:“事在人為,人活著就有機會的。”


    寧霜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對董不語道:“我跟你走。”


    董不語原本聽不大懂兩人之間的暗語博弈,隻是三言兩語之後寧霜居然肯跟他走了,這無疑是意外之喜,捉住寧霜柔荑道:“霜妹,你認得我了!”


    寧霜厭惡地甩開他的手道:“請自重,我是燕公吳憂的妻子。認識你又怎樣?別說是你,就是一條狗我也會跟他走。”


    陳笠笑道:“跟明白人說話就是省事啊。”


    “如果你騙我,”寧霜惡狠狠道,“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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