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毓秀收了法相,吳憂讚嘆不已,又問道:“姑娘那日諸般舞蹈姿態是何仙術?”


    上官毓秀笑道:“那是一種修煉的法門,模仿陰陽和合,是心魔形諸於外的一種形象,那日為了配合修煉,我便稍作練習,有甚麽不妥麽?”


    “這《天魔經》果然有些門道啊。”吳憂感慨道。


    “那日將軍可是有些狼狽啊。”上官毓秀揶揄地一笑道,“對常人而言,表相影響內心,喜怒哀樂諸般情感不是發於心而是外魔通過刺激官能而產生的被動反應。我所修煉的道門卻是要反其道而行之,以心象形,以心格物,形隨心變,所以可以隨心順意,變化無窮。”她饒有興趣地望著吳憂的眼睛道:“將軍若有興趣,可以入我道門,我必毫無保留地傳授與你。以將軍的資質,我相信將來成就不下於我。不敢保證將軍定能霞舉飛升,做個逍遙真人卻是可以的。無嗔無怒,無欲無求,無牽無掛,飢餐瓊玉英,渴飲九天露,乘風萬裏行,豈不快哉?”


    吳憂沉默良久,重重嘆息道:“隻怕我沒有那個福氣,隻是放不下這現世中許多牽掛。”


    上官毓秀繼續循循誘導道:“將軍應聽過佛家芥子須彌的典故罷?我這裏有一種修煉的法門叫做小須彌靈境天,現實一瞬間,小須彌靈境天中可過一年,現實人間諸般喜怒哀樂都可從中經歷,你可親身體會從皇帝到奴隸各色人的情緒心境,隻要你願意,一世可當萬萬世,將軍若願體驗一次,或許便會改變心意罷?”


    吳憂搖頭道:“多謝姑娘一片真心,現世的諸般苦痛已經讓我難以負擔,恐怕我沒有這個精力再去承擔別人的苦難了。”


    “吳憂,吳憂,”上官毓秀改了對吳憂的稱呼,直呼其名,惋惜地搖頭道:“你可知道你走的是一條不歸路?”


    “《天魔經》的神通中還包括預測麽?”吳憂顧左右而言他。


    “你相信命運麽?”


    “我不信。”


    “命運是存在的,但是並非一成不變的,你不需要懂得,卻一定要知道敬畏。”


    “你也有自己的命運麽?”


    “我正要去經歷我一生中最大的劫數。原本我是有點擔心的,但我卻在這樣的時間和地點遇見了你,參透了無人練成功的《天魔經》,我相信這是天意。”


    “你也會有劫數?”


    “我把它看作是我的修煉的一部分。我要麵對的是你無法想像的存在,或許這可真是永訣了呢。”上官毓秀臉上的表情一點也不像在說什麽決絕重大的事情,以至於吳憂都覺得她是不是在說一件跟她生死攸關的事情,但吳憂知道她是不會說謊話的。


    “本想試試為你的怪疾除根的,但時間來不及了,我必須處理一些事情。興許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到時候再為你診治吧。另外我的十名侍女和一些隨身器物就交給你了,我已經用不到這些,隨你怎麽處置她們吧。還有,記住你承諾過我的,那個孩子,照顧她。”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上官毓秀的身影已經逐漸淡去,猛烈的朔風猛然吹起吳憂的衣袍。吳憂張大了嘴巴,無奈地想,你走都不打個招呼,一眨眼就出去幾百裏,你倒是逍遙了,其實我隻想問問,這孩子怎麽來,就是她來了,我怎麽認得她呀?


    吳憂正在胡思亂想之際,一名傳令兵氣喘籲籲地打馬衝來稟報導:“主公,主公——來了來了!”


    “什麽來了?慌慌張張的。”


    “孩子,孩子來了!還有老虎。”


    第九節 國變


    雲州原刺史府中,吳憂看到了上官毓秀托他照顧的孩子。見識了上官毓秀每次的華麗出場之後,一個小孩兒騎著老虎招搖過市也就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了。吳憂隻是聽到別人描述這孩子的出現經過——一個光著上身的“小野人”,赤腳騎著一頭斑斕猛虎,隻有腰間圍了塊獸皮,頂多不超過十歲,連句人話都說不囫圇,隻有“吳憂”兩個字發音比較清晰,很明顯是專門有人教過的。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鬧市間,逢人就打聽“吳憂”。巡邏官兵很快就被驚動,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將這一人一虎“請”進刺史府。


    現在老虎已經被圈養起來,小孩兒也被強按著洗了澡,換上了整潔的衣服,侍女們細心地將她的頭髮梳理柔順,打成了一圈小辮兒。這樣搗騰一番之後,出現在吳憂麵前的已經是個唇紅齒白,十分甜美秀氣的女孩兒。但小孩兒顯然對大人們這樣的處置並不滿意,像是小獸一般蜷伏著,眼睛警惕地望著四周,不時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發出含糊不清的低沉吼叫聲,仿佛隨時準備咬人。這可不是嚇唬人,給她洗澡的侍女就被她咬過。吳憂試圖跟她交流一下,卻發現這基本沒有可能。這孩子自己基本不會說話,也不打算聽他說話。吳憂隻好將她交給不會說話的吳語,另外分撥了兩名上官毓秀留下來的侍女專門去照顧這小女孩。雲州初定,百事匆忙,很快吳憂就把這件事放在腦後了。


    聖武二七二年三月,雲西都護府治所遷至雲州。


    很快吳憂便下令全麵剿匪,著重保障雲州商道安全暢通。在雲州全境普查戶籍,丈量土地,厘定賦稅,委任各級官吏,在東南部農耕區招募流民開荒種地,對西北部遊牧民鼓勵其定居,宣布西古斯教為非法,禁止其教義公開傳播,強製推行漢化教育。對戰馬和糧食貿易進行了嚴格限製。對茶、絲、鹽、鐵等特別貨物實行政府指定商家專賣,徵收特別稅,嚴厲打擊走私,並以此項稅收為抵押,保證交鈔信用。允許私人找礦開礦,雲西政府靠售賣開礦權和徵收礦稅獲利。對軍隊進行大範圍整編:統一編製、軍官職銜以及薪餉俸祿,製定統一的軍法製度,改進了戰時動員製度和後勤保障製度,裁減戰兵數量,增加各種輔助兵種。根據以往作戰的經驗和草原民族的特點,增設雜胡萬騎這一高級軍職,俸祿五百石,戰時有權跨族指揮雜胡義從。相比較於清河,雲西新定的軍法寬鬆得多,這跟雲西部隊來源複雜、語言不通、交流困難的情況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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