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黑子回來後,二寶的精神好了許多,每天二寶都會抱著黑子到村頭雙名橋邊散步。休養了半年後,二寶返回了學校,高三整整上半學期的課程二寶全部落下了。


    就是這樣一個殘疾人,在高考的最關鍵時刻在家休養半年,如今又以縣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大學,全縣能不為之震動嗎?當別人問起,為什麽他落下這麽多的課程還能考第一名時,二寶笑了,他撫摸著黑子的頭,說:是黑子給了我力量!


    村裏村外,親朋都來祝賀,臨近中午,縣領導也驅車前來看望這名特殊的縣高考狀元。二寶的父母把二寶上學的費用留下來後,傾盡腰囊在家裏為領導們準備了一頓午餐。一天的熱鬧過後,晚上夜深人靜,二寶坐在黑子身邊愁容滿麵,不停地撫摸黑子全身的累累疤痕。二寶擔心,他走了黑子怎麽辦?這一去就是一年,黑子遍體鱗傷,誰來細心地照顧它?二寶越想越傷心,最後他竟然嗚咽起來。黑子好像能明白主人的擔憂,它伸出舌頭,不停地添二寶的手背,直到二寶停止哭泣。


    人狗之情,莫過於此了。


    九月初,又是秋雨連綿,二寶要上大學去了。臨走的那一天,遠親近鄰都來為二寶送行。按照村裏古老的習俗,村子裏出一個狀元,需要在村頭灑一盆狗血。據說,這樣可以驅邪避難,村裏好幾輩人篤信不疑,隻是村子偏僻,許久沒有出過狀元,灑狗血的習俗也一直沒有機會沿用,這一次雙名村風光無限,古老的規矩又被搬了出來,連村子裏最德高望重的老先生都站出來要為二寶主持送行儀式。中午十分,二寶家牆裏牆外都站滿了人。


    二寶的父親騎著自行車就要出門趕集買點狗血。這時,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拉住二寶的父親,竊竊私語了幾句。二寶的父親一聽瞬時愣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習俗還有這麽一套規矩:如果自家沒有狗,那倒沒事。若自家有狗,必須要用自家狗身上的血液來驅邪避難。


    這對於二寶父親來說是一個兩難的問題,殺黑子吧,二寶肯定不同意,況且,黑子還曾經救過二寶的命,再說,二寶父親自己也捨不得。不殺吧,村裏村外的鄉鄰都來了,更重要的是,萬一以後二寶撞了什麽邪,逢了什麽災可咋辦?自己可就這麽一根獨苗啊!


    二寶看出了父親的異樣,他問父親發生了什麽事。二寶的父親隻顧埋頭抽菸,一聲接一聲地嘆息,不時地還瞅幾眼趴在角落裏正獨自發呆


    日期:2007-11-12 9:41:00


    二寶看出了父親的異樣,他問父親發生了什麽事。二寶的父親隻顧埋頭抽菸,一聲接一聲地嘆息,不時地還瞅幾眼趴在角落裏正獨自發呆的黑子。二寶為父親著急,死磨硬纏,父親終於向二寶吐露了實情。二寶的父親話音剛落,二寶一下子吼了起來:“什麽儀式,趕緊撤了!殺黑子,除非先要了我的命!”


    話音未落,二寶已經走到了黑子麵前抱住了黑子的脖子。幾個年長的長輩趕緊過來相勸,說什麽為了自己的前程,千萬不能做傻事,祖上的習俗靈得很,甚至還舉出了一個例證,說什麽清道光年前,雙名村出過一個狀元。離鄉上任時,村子裏沒有給他舉行灑狗血的送行儀式,最後那個狀元上任沒兩年就進了監獄。後來一個算命先生道出了其中緣由,狀元上任未履行灑狗血的手續,就相當於皇帝登基沒有穿上龍袍,禮上不宜,這樣一來就被小鬼看出了破綻,趁隙附在了狀元身上,生拉硬扯把他送進了監獄。


    二寶聽完,搖頭不已,索性背上行囊,逕自出了家門朝村外走去。臨出家門時,他還不忘回頭看黑子一眼,意外的是黑子這次沒有跟出去,它睜著無神的雙眼怔怔地看著主人離去。


    二寶一邊走,一邊心想:這幫沒有知識沒文化的老愚昧,還什麽小鬼俯身,拉狀元入監?我看是狀元貪贓枉法,為官不正,導致鋃鐺入獄差不多,鬼附身?人家包青天還在陰間當審判官呢,連小鬼都怕他!哼!二寶嗤之以鼻。走著走著,不覺走到了村頭雙名橋邊,這時,他又想起了黑子,想起了黑子捨身相救的情義。情不自禁地,他轉過頭想確認一下黑子是否跟在身後,這一回頭,二寶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


    在他身後,黑子正慢慢一瘸一瘸地跟著他,黑子身後,上百名村民跟著黑子,黑子嘴裏叼著一把菜刀!黑子看見二寶回頭看它,也停了下來看二寶,短短幾秒鍾,人與狗的對視包含了世間所有的悲歡離合。


    黑子沒有了一隻後腿,它看上去極其費力地走向二寶,在二寶身前,黑子把菜刀放在了地上,二寶完全被震撼了,他看著黑子身上深一處淺一處的傷疤,眼淚再沒有停止。黑子乖乖地趴在二寶的腳下,頭向前伸著,做出一副被砍頭的姿勢。它似乎經歷了很多很多,眼睛似無神,又有神,它怔怔地看著遠方,似乎在等待著二寶拿起地上的那把菜刀。


    幾百雙眼睛都盯住了二寶和黑子,時間在那一刻似乎停止了,所有人都凝神屏息。良久,當二寶的眼淚已經成了線條時,突然,二寶俯身拿起菜刀,仰天長嘯,朝著黑子狠狠地劈了下去。在那一瞬間,二寶知道,黑子也不想活了,它要讓二寶走的放心。


    二寶是閉著眼睛砍向黑子的,他沒有睜開眼睛,轉身快步走了,眼淚飄灑,任誰在後麵呼喊,二寶頭也沒回。


    原來就在二寶剛走出家門時,二寶的父親就走到了廚房,拿起了那把白刃閃閃的菜刀。可他一轉身,黑子已經站在他的麵前抬頭仰視著他,二寶的父親淚眼模糊,提著菜刀的手又垂了下來。黑子輕輕地咬住二寶父親的手,叼住菜刀,一瘸一瘸地向二寶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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