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最幹練的人在盯著他,”一個中級官員回答,“晝夜六個人。我們輪換著值勤表,所以他不會經常看見(即僅不是完全看不見)同樣的麵孔。我們有電視持續不斷地監視他的公寓大樓的周圍,有六個人每晚審查錄象帶。我們擴大了對美英間諜中可疑分子和他們的一般外交人員的監視範圍。我們竭盡人力,冒著反偵查的危險,但那是不可避免的。我要匯報的唯一的新事情是,費利托夫在睡夢中不時地說話——他對一個聽起來象是叫羅曼羅夫的談話。說的話太支離破碎,聽不清楚,但我有一個語言病理學家在研究它,可能會搞出點名堂來。總之,費利托夫放個屁,也休想瞞過我們。唯一的問題是,我們沒有讓手下人離他太近,不能保持連續不斷的視覺接觸。每天,他轉一個彎或者進一個商店,就有五到十五秒鍾看不見他——這樣長的時間就足夠進行一次‘擦身傳遞’或者‘死投’了。我毫無辦法,除非你不怕驚動他。”


    瓦吐丁點點頭。即便是最好的監視也有它的限度。


    “哦,有一件怪事。”那個少校說:“昨天才聽說的。大約每隔一星期左右,費利托夫就要親自拿文件銷毀袋去焚化爐銷毀。這在那裏已習以為常,在昨晚上以前,管文件銷毀室的那個人都忘記告訴我們了。他是一個年輕人,下班後幾小時,才換上便衣去向我們報告。精明的小夥子。原來是,費利托夫在若幹年以前就關心這個係統的建立。我親自檢查過那個係統,沒有什麽出格的地方。設備也正常,跟我們這裏一樣。就這些了。實際上,這個對象唯一不尋常的是,他現在應該退休了。”


    “阿爾土寧方麵的調查情況如何?”瓦吐丁問下一個人。


    另一個軍官打開筆記本,“他被殺以前住在哪裏,我們搞不清楚。可能他一個人藏在什麽地方。也許是他的朋友們保護著他,這些人我們還不知道是誰。我們還沒有確定他的死和外國人的活動有什麽聯繫。他沒有攜帶什麽涉嫌他人的犯罪物品,隻有一些假證件,看來是出自外行人之手,但對邊遠共和國來說也夠用了。如果他死於中央情報局之手,那是一次完美無缺的驚人之作。沒有破綻。沒有。”


    “你的意見?”


    “阿爾土寧案已到盡頭。”少校答道:“還有六件事需要檢驗確定,但沒有一點重大突破的希望。”他停了一會兒,“同誌……”


    “說下去。”


    “我相信這是一次巧合。我認為阿爾土寧隻是一次單純的兇殺案的犧牲者,他在錯誤的時間上了錯誤的車廂。我沒有證據,但我感覺是這樣。”


    瓦吐丁考慮他的話。一個二局官員說他辦的不是一件反間諜案,是需要不小道義勇氣的。


    “你有多少把握?”


    “我們不會有把握,上校同誌,可是如果中央情報局搞這次謀殺,就該把屍體處理了——或者,如果他們要用他的死來保護一個地位高的間諜,為什麽不留下證據來暗示他完全是另一個案件?沒有假象留下,雖然這是留假證的好地方。”


    “對,要是我們,就會那樣做的。好見解。無論如何,把你的線索全部調查清楚。”


    “當然,上校同誌。我想得四到六天。”


    “還有別的嗎?”瓦吐丁問。大家搖頭,“很好,各人回科裏去吧,同誌們。”


    瑪麗·帕特·弗利心想,她要在冰球賽場上去完成這項工作。紅衣主教經一個從投幣電話打來的錯號電話的提醒,會到那裏去的。她親自去作傳遞。她的坤包裏有三個膠捲,一次握手就能做到。她的兒子在少年冰球隊打球,費利托夫的侄孫也在那裏,而她每次賽球總是要去的。她要是不去,倒不正常了,而俄國人相信人們是按一定程式生活的。她被盯梢了,這她知道。顯然俄國人已加強監視,但她的影子不是那麽高明——或者至少是他們用同一個人老跟著她,瑪麗·帕特在一天裏多次看見一個臉孔,就明白了。


    瑪麗·帕特麗夏·卡明斯基·弗利的祖先是典型的美國式,混雜一團,有些情況在護照文件上沒有寫上去。她的祖父曾作過羅曼諾夫王室的侍從武官,教過皇太子阿列克賽騎馬——因這年輕人悲慘地患有血友病,這可真不是件小事,必須萬分小心才行。那就是他平庸一生中最高的成就了。他不是陸軍軍官之材,雖然朝廷中的朋友們確保他升至上校。那一切帶來的是他的團在紐侖堡森林全軍覆沒,他被德國人俘虜——然而他活過了一九二○年。得知他的妻子死於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的革命動亂,他從此就沒有回過俄國——他總是稱它為俄國——最後漂泊到美國,在紐約郊區定居下來,創建一個小本生意之後結了婚。他活過九十七歲高壽,比他那小二十歲的第二個妻子還活得長些,他那些淩亂不連貫的故事,瑪麗·帕特終生難忘,她進大學專攻歷史,當然學得不錯。她知道了羅曼諾夫王室腐敗無能,毫無希望;他們的王朝無可挽回地崩潰了。但有件永不會忘記的事,就是她祖父在談到阿列克賽,一個勇敢堅定的年輕人,和他全家被布爾什維克象狗一樣地槍斃的時候,他那哭泣的樣子。那個故事給她重複說過一百遍,給瑪麗·帕特一個對蘇聯的看法,不管經過多少時間,聽過多少大學的課程或者多濃的政治現實主義態度,都不能把它沖淡抹掉。她對統治祖父的國土的那個政府的感情,完全是由對尼古拉二世、他的妻子和五個孩子的被屠殺所構成的。她在回憶的時候告訴自己:理智對人們的情感方式是沒有什麽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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