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著有瑤光神魂的小麻雀停棲在秦淮河邊一棵高聳的鬆樹上,圓溜溜的眼睛正對著萬花樓的方向。


    白日的秦淮河不似夜間的熱鬧繁華,隻是一座佇立在岸邊的華貴高樓,寂靜無聲樓宇,驀地顯出一種蕭條來。


    枯骨起高樓,紅骨化塵埃。


    不知道這座樓內,葬送過多少年輕女子的性命。


    夜緩緩降臨,沉睡著金樓玉宇也漸漸複蘇。


    門口掛上了彩燈,大門打開,衣著清涼豔麗的女子扭著纖腰,熱情地將客人往裏送,身子幾乎貼在了對方身上。


    “噠噠噠”的馬蹄聲響起,四駕齊驅的豪華馬車緩緩在萬花樓前停下。


    車夫下了車,跪在地上充當凳子。


    簾子被掀開,露出趙小世子清雋的容顏,掃了眼地上的車夫,直接跳下了車子。


    樓裏的媽媽聽見聲音,趕忙迎了出來。


    “哎喲,世子爺,您來了,快裏麵兒請。”


    抬手就要去扶他,被趙小世子不動聲色躲了過去也不尷尬,隻當是這些公子哥兒的小潔癖。


    “牡丹在嗎?”


    媽媽忙道:“在,自然在,您昨兒走了之後,牡丹就一直惦記著您呢,今兒特意留出空兒來,要是知道您來了,她肯定得高興死。”


    空確實是空,卻並非專為了趙小世子空出來的。


    到了花魁的位子,想不想要接客,接誰的客,都有很大的權利,一兩個月不接客那是常事兒。


    況且男人就是賤皮子,越是得不到越想著。


    牡丹能有如今的名聲,除了那一張傾國傾城的容貌,也是她苦心經營出來的結果。


    昨兒才剛出來,今日自然是要休息的。


    不過趙小世子是何人。


    他既然來,便是牡丹正在接客,也要拽了來伺候趙小世子的。


    “您在這兒稍候,我這就差人去將牡丹請過來。”


    正要差人去喊,趙小世子擺了擺手,“不必,我過去就是。”


    “世子爺對牡丹可真是上心。”


    媽媽喜不自勝。


    牡丹要真能將趙小世子勾住,拿他們這萬花樓的背景可就大了,到時候莫說這小小的寧州城,便是整個江南,也無人敢動他們。


    “我帶您過去。”


    媽媽在前麵引路,走到牡丹的房門前,也不敲門,直接便推門進去。


    “牡丹,瞧瞧誰來了。”


    屋內,牡丹正坐在梳妝鏡前,背對著門口。


    剛剛影子回來,說沒找到昨日那“男人”的下落,心情很是不快,一張臉都跟著扭曲了起來,餘光透過鏡子看見趙小世子,又立刻換上了燦爛的笑。


    柔柔走到趙小世子跟前,“奴家見過世子爺。”


    微微屈膝行禮,微垂的眼簾微微抬起,一雙勾人的美眸柔媚含情,媽媽一個女人看著都酥了半邊身子。


    瞧瞧掃了眼世子爺的方向。


    他正直勾勾瞧著牡丹的臉,眼神癡迷。


    媽媽很是滿意,留下一句“牡丹,你好好伺候世子爺”,便帶上門出去了。


    還特意吩咐,任何人不許過來打擾。


    牡丹,媽媽就隻能做到這兒了,至於你能不能拿下趙世子,就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屋內,卻不如媽媽所想的那般香豔。


    門一合上,牡丹便想迎上來,趙小世子卻是越過了他,在屋內的軟榻上落座。


    斜倚在軟榻上,眸色暗沉地瞧著她,“和昨日一樣吧。”


    牡丹的身子一頓,眼神中露出不甘。


    但又不敢顯露太多,隻微微福了福身子,道了聲“是”。


    抬眼望過去,帶著些委屈。


    趙小世子卻好似看不見似的。


    瑤光站在樹梢,看著都覺得這位趙小世子太不懂憐香惜玉了,幸好對方是個影子怪,這要真是個姑娘,得多傷心啊。


    牡丹見他沒搭理自己,心中憤恨,卻也隻能隨著樂曲舞動起來。


    樓裏的隔音向來不怎麽好,絲竹管樂的靡靡之音透過門縫傳了進來,間或夾雜著一些曖昧的調笑呻吟,聽得人不由得燥熱。


    趙小世子卻仍是一副淡淡的模樣。


    眼睛落在牡丹的身上,似癡迷,又似清醒。


    牡丹看不透他。


    他和其他那些男人不同,尋常男人,能與自己共處一室,早就急吼吼地撲上來了,哪像他,接連兩日,都隻是關起門來,看自己跳舞。


    讓牡丹都有些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但越是這樣,越讓她有種想要征服的欲望。


    趁著跳舞的間隙,牡丹蓮步輕移,已經來到了趙小世子的跟前,溫香軟玉忽地撲到了他的懷裏,修長的脖頸微微仰起,紅唇貼著他的脖頸。


    “世子爺~”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脖間,還尤嫌不夠似的往上攀。


    即將吻上對方的時候,趙世子眼中猛地劃過厭惡,抬手猛地將人一甩。


    牡丹的身子便輕飄飄被推到了地上。


    “砰”的一聲,門就在此刻被從外麵撞開。


    時鴻雪站在門口,看著就在自己腳邊,柔柔躺著,眼眶微紅掛著淚珠欲掉不掉的花魁,渾身一僵。


    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現場一片尷尬。


    “你是誰?”趙小世子剛剛喝了酒,被他這一下猛地驚醒了。


    眯著眼睛望過去,眼中迸現殺意。


    不遠處,瑤光抬起翅膀捂住了眼睛。


    沒眼看,真的沒眼看。


    但到底是自己親師兄,也不能放任不管。


    揮動著小翅膀,沒一會兒就落在了窗沿上,發出“啾啾”的聲音。


    時鴻雪正想著如何解釋,就看見了從外麵飛進來的小麻雀。


    不知道為何,在看見那隻麻雀的刹那,時鴻雪就覺得有一種熟悉感,腦海中忽然想起的瑤光的聲音讓他更加確定了這一點。


    回過神來,對著趙小世子拱手道。


    “公子勿怪,在下的小寵不慎飛了進來,驚擾了兩位,還請恕罪,我現在就帶著小寵離開。”


    越過花魁就往窗邊走去。


    還趴在地上,滿臉淚痕,我見猶憐的花魁看他都沒多看自己一眼,也不將自己扶起來,徑自就往窗邊走去,也是震驚。


    這一個兩個都是怎麽了,自己這麽好看的女人在地上都眼瞎了嗎?!!!


    時鴻雪的手即將碰到小麻雀,忽然從旁邊伸出一隻寬大的手掌。


    提前將小麻雀握在了掌心。


    瑤光就看著自己距離師兄越來越遠,圓溜溜的眼睛都跟著睜大了了,“啾啾啾”地喊叫起倆。


    “公子,你這是要做什麽?”


    時鴻雪看著趙小世子,和他掌心的瑤光,神情也是不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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