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被關進了柴房,房門被從外麵鎖住。


    叮鈴當啷的盡數碰撞聲,緊接著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柴房很小,裏麵鋪滿了柴火和稻草,看著就愈發的窄小了,除了門以外,一扇窗戶開在了柴火堆上,有兩個瑤光高。


    瑤光夠不到,這窗戶偏偏又是背光的,白天還勉強能見了亮兒,到了晚上,怕是一點光亮都沒有。


    時不時還能瞧見一個黑影竄過去,發出“吱吱”的聲音。


    若是換做尋常的三歲孩童,怕是怕也要怕死了,幸好瑤光已經覺醒了前世的記憶,倒不覺得有多駭人。


    從前在龍宮的時候,父皇將她關禁閉,沉在海底深淵之中,隻有幾根高聳的柱子,和一道微弱的光柱從上而下。


    沒有聲音,也沒有其他生物經過,結果她化作原型,盤在柱子上睡了七天七夜。


    還不如出去之後被父皇打的兩下屁股讓她難受。


    隻不過當時的情況和現在不太一樣,她自己倒是沒什麽,隻擔心阿爹阿娘和幾個哥哥們發現自己不見了,恐怕會擔心。


    尤其是阿娘,生了三個之後身子一直不好,若是再因著自己受了驚可怎麽辦。


    要不直接施法逃出去,同家裏報個信兒再出去?


    瑤光心裏猶豫,正在這個時候,她聽見窗外似乎有細微的響動,聽聲音,好像是三哥的?


    她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但越聽越覺得真,方才還坐在地上,趕緊站起身,墊著腳想要往外看,卻礙於身高,什麽都瞧不見。


    眼睛落在柴火堆上。


    小胳臂小腿艱難地靠著在柴火堆上攀爬,仿佛一個糯米團子在柴堆兒上翻滾。


    幸好那柴火堆地掩飾,但每一次下腳還是試探好幾次,確定了再下腳。


    好容易爬到窗戶邊上,瑤光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探出腦袋往外麵看,就瞧見正趴在牆頭,努力想要往裏爬的林天許。


    林天許發現瑤光不見了,趕緊四下去找,最後從附近的擺攤的一個婆婆哪兒打聽到她看見瑤光被抓走了。


    但他想要細問對方認不認識的時候,婆婆卻趕緊擺了擺手,怎麽都不肯說了。


    雖然沒能從婆婆哪兒得到確切的消息,但他仔細想了想,他們一家唯一得罪的,就隻有之前來求過的朱員外家了。


    朱員外是大戶人家,尋常人自然進不去,林天許隻能選擇爬牆,正巧柴房邊上的牆是最矮的。


    可惜他出生起身子就弱,好容易借著外麵的力爬上了牆,看著兩米多高的牆,愣是沒敢往下跳。


    心中後悔,早知道該將林天佑叫來的,他適合這活兒。


    正想著呢,結果一扭頭,就瞧見了柴房裏麵露出一雙大眼睛,險些將他嚇得從牆上摔下去,仔細一看,才發現裏麵的人是瑤光。


    心中一喜,正要開口喊人,瑤光快速給他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三哥,你小點兒聲,被發現就完蛋了!”


    林天許了然地捂住了嘴巴,點了點頭,壓低了聲音,道:“瑤瑤你等著,三哥馬上就救你出去!”


    一鼓作氣就要從牆頭跳下來,瑤光攔住了他。


    “三哥,你別擔心我,他們暫時不會對我做什麽,但我留在這裏還有些事情要做。”


    “這裏太危險了,你有什麽事兒啊?”


    林天許斌不讚同,瑤光道:“這個等我出去再跟你解釋,你先回去跟阿爹阿娘報個信兒,就說我要在外麵住一天,明天就回去了。”


    林天許雖然仍是擔心瑤光,但瑤光人小鬼大,是個有主意的,他還是願意相信她的。


    終是點了點頭,叮囑她好好照顧自己,就從牆頭上跳了出去。


    他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學堂。


    三哥兄弟中,林天賜是最沉穩的,跟林天賜說了這事兒,林天賜也覺得瑤光或許有自己的打算,但他到底是不放心瑤光的。


    和林天許回了家,跟林大郎夫婦撒了個謊,說張和義邀請幾個孩子去他家住一晚。


    張和義是縣令的兒子,林大郎夫婦也知道大兒子有這麽個朋友,到底還是相信了他們,林大郎本來想送他們過去的,被林天賜和林天許好說歹說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路上,林天佑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三兄弟匆忙往朱員外家趕。


    鎮子離著村子有段距離,這一來一回的,等再到朱員外家的時候,天早就已經黑了。


    此時,柴房裏麵靜悄悄的。


    已經將近午夜,瑤光透過窗戶看見外麵院子裏,怨氣愈發濃鬱,神情肅穆,也不再等待。站起身,略施咒法,門就被打開了。


    銅鎖掉在地上,被瑤光一腳跨了過去。


    朱員外富甲一方,整個院子也大得厲害,即便是熟悉的人怕是都要迷路,更何況來的時候瑤光是被蒙著眼睛的,後麵一路被帶到了柴房,對這府上的布局也不甚熟悉。


    好在有那些怨靈引路。


    跟著怨氣最重的地方,她輕而易舉就找到了朱員外和朱夫人的房間。


    站在院子裏,看見屋子上方黑氣衝天,無數的怨靈多得看不清,混在一團濃霧之中,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屋子裏,朱員外和朱夫人對此一無所知。


    兩人躺在床上,臘月寒冬,屋子裏燃著地龍,卻比外麵還要冷上幾分,不似寒冬的嚴寒,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森冷。


    饒是如此,朱夫人的額頭上,竟還滲出了汗來。


    眉頭緊鎖,臉色蒼白,像是做了什麽噩夢,耳畔仿佛能聽見嬰兒的啼哭聲,在這寂靜的夜間,格外明顯。


    一聲一聲,近在咫尺,又仿佛遠在天邊,嚇得朱夫人猛然間睜開眼睛。


    這一睜眼,就正對上一張血淋淋的小臉,一個小嬰兒正趴在她的床前,渾身上下還浴著血水,自上而下地俯視著她。


    一張嘴,一滴鮮血順著滴在她的眼下,嚇得朱夫人驚叫出聲。


    抬手慌忙將那嬰靈推開,向後退去。


    朱員外被她吵醒了,不耐煩地坐起身,“大半夜的,吵什麽,還讓不讓人睡覺……”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眼,登時怔在了原地,一張臉霎然間慘白一片,不見絲毫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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