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劉丹丹。”


    “性別。”


    “你不會看嘛?”


    “嗯……女。”


    “學曆。”


    “大學本科,正在攻讀研究生。”


    “那就是本科了。”


    “……嗯。”


    “有什麽工作經曆嗎?”


    “沒有。”


    一名長辮子,帶著偌大鏡框眼鏡的女孩搖頭道:“在家待業兩年。”


    “哦。”


    女孩子對麵,一名年齡看起來不大的男生點點頭道:“兩年沒考上研究生。”


    “你!!!”


    女孩子怒氣值猛然上升,隨即想到自己是來投簡曆的,氣勢瞬間弱了下來,顱內高潮瞬間泯滅,弱弱的道:“你還沒問我專業。”


    “好像是。”


    男生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微笑:“我是新手,過來頂班的,見諒。”


    女孩有些無語,試著問道:“你們該不會是騙子吧?”


    “怎麽會?”


    男生認真的看著她,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騙子能拿到這東西嗎?”


    “這東西也不一定是真的。”


    女聲還是不放心,瞪大了眼睛道:“我聽說現在有好多招聘套路,名為招人實際上就是勞務輸送,還有推薦商品、黑中介、讓員工集資什麽的……”


    男生也瞪大了眼睛:“你還知道這些?”


    “我可是有研究的。”


    女孩有些得意的道:“就比如我之前去應聘外賣員,公司讓我入職先貸款購買他們的電動車,當我是傻子嗎?我還沒入職就要給他們六千塊,傻子才會幹。”


    “還有我上次去招聘網管,他們竟然讓我去修電腦,這是我會幹的嗎?我說不會,他們就讓我去電腦廠學技術,還不給工資,還讓我掏培訓費!”


    “再比如,我上次……”


    男生默默的聽完,不由對女生豎起大拇指,由衷的道:“厲害。”


    女生得意的昂起頭,說道:“我給你說了這麽多,就是想讓你知道,我很厲害,別想著來套路我。”


    “不會。”


    男生拿出一份合同,推到女孩麵前:“你被錄取了,這是勞動合同,你看一下,沒有問題就簽個字。”


    看著麵前的合同,女孩一呆:“這就被錄取了?”


    “當然。”


    男生輕輕點頭。


    “我不用給你們交什麽費用吧?體檢費?報名費?渠道購買費?培訓費?”


    女孩眼神狐疑。


    “不用。”


    男生搖頭。


    “那,我也不用去什麽奇怪的廠子裏培訓吧?還要付給你們錢的那種?”


    女孩仍然沒有放鬆警惕。


    “不用。”


    男生繼續搖頭。


    “難道有問題的是合同?”


    女孩狐疑的看著桌麵上的合同:“你們該不會在合同裏設置陷阱吧?勞動合同變成合作合同?我從員工變成了個體戶?”


    男生笑了,點了點合同:“你可以先看看。”


    女孩聞言拿起合同,仔細的翻閱。


    幾分鍾後,她抬起頭,看著對麵的男生有些迷茫。


    “這是真的?我找到工作了?”


    聲音中仍然是不可置信。


    “當然。”


    男生似乎有些感同身受,將一支筆遞給女孩,輕聲道:“簽吧,這合同我看了幾十遍了,沒有任何問題。”


    “看了幾十遍?”


    女孩有些不解的看著男生,有心想再問問,但手卻很自覺的接過了筆。


    快速的寫上自己的大名,娟秀的字跡永久的留在合同上,宛如篆印。


    男生站起身來,露出一絲微笑:“歡迎加入我們。”


    “這算是歡迎儀式嗎?好奇怪。”


    女孩眨了眨眼睛。


    “算是吧。”男生微笑著道,將一份合同交給女孩。


    “這是你的合同,收好。”


    女孩一臉欣喜的收下。


    “你的專業是財會專業,我已經在係統中填寫了,最遲晚上就會有分配結果,注意留意。”


    男生提醒道:“明天早上需要按時報道,不要錯過時間。”


    “好的。”


    女孩使勁點點頭,然後將合同抱在懷裏,一臉滿足的離開了簽約室。


    看著女孩離開的背影,男生微微搖頭,拿起桌麵上的合同,拉開了旁邊的抽屜。


    抽屜裏,已經摞了厚厚的一疊合同,男生將合同放在最上麵,然後衝著門外喊道:“下一位!”


    一名年輕小夥興衝衝的跑了進來。


    畫麵又回到了開始。


    “名字。”


    “王騰!”


    “性別。”


    “男!”


    ……


    門外。


    原本人流量還算正常的人才招聘市場,此刻已經擠滿了人。


    從高空俯瞰,人流的行動極有規律。


    所有的人從三個大門進入之後,各自散開,在七處桌子前匯集,經過桌子後,人員密度明顯下降,在五處簽約室外排成了長長的隊伍。


    不時有人從簽約室裏出來,滿臉興奮的朝著另一處出口走去。


    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些人幾乎都是年輕人。


    還在排隊的人群裏,有人焦急等待,有人滿臉興奮,還有人忐忑不安。


    羅長安站在外圍,安靜的看著,略微有些踟躕。


    他已經在這裏站了快一個小時了。


    一個小時前,他還麵帶微笑的辭別了妻女,隻是轉過樓角,他就不得不麵對這個世界對他最大的惡意——失業。


    沒錯,他失業了。


    作為一個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他並不覺得自己的失業有什麽值得吐槽的地方——在碼字員行業,他這種待遇再正常不過了。


    怨恨嗎?


    當然有,但更多的是無奈。


    沒有了收入,家庭的開銷就變成了一座巨峰,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不敢告訴全職在家的妻子,也不敢告訴僅僅隻有七歲的女兒,他甚至不敢想,當自己告訴女兒再也不能給她買好看的衣服,好玩的玩具的時候,那雙水靈靈的眼睛該是如何的傷心。


    他決定瞞著她們。


    每天定點出門,隻是為了營造出他仍然在忙碌奔波,仍然是家庭的頂梁柱,仍然為事業努力奮鬥。


    但有誰知道,這種有家不能回,隻能在公園裏閑逛的感覺是如何的痛苦,他甚至連自己努力的方向都找不到了。


    找工作,成了唯一的出路。


    而年齡,成了一座難以逾越的巨峰。


    工作經曆救不了他,曾今參與過的項目都被摒棄,沒人認可他的價值。


    連續一周的找工作,讓他更加認識到這個社會的殘酷。


    人,要有價值。


    沒有價值,就會被立即淘汰。


    沒有道理可講。


    他期望有更好的空間發揮價值,但前提是填飽肚子。


    所以,他來了。


    來到了這個之前他一直嗤之以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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