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關依山而建,懸立在山崖正中,當初設立關口是為了阻擋驃月鐵騎,於是關門設立在正西,郭熙謀反之後,又命人在東邊加了一道閘門,堆了些滾石拒馬,看起來潦草鬆懈,不像是關口,更像是賊寨。


    征西大軍來到虎口關外。


    千軍萬馬,寂靜無聲。


    旭日東升,霞光萬道,照射在鋪天蓋地的甲胄之上,映出絢爛光澤,放眼望去,疑似身披金甲的天兵天將下凡。


    李桃歌依舊身穿八品官袍,騎馬立於大軍正中,旁邊都是披甲佩刀的六品以上武將,如眾星拱月。


    李桃歌遠眺關口大門,若有所思。


    周典打量完畢,輕聲道:“此關居高臨下,易守難攻,派一員大將,幾十名弓手,就可鎖守關門,周圍沒有別的道路可走了嗎,非要破虎口關?”


    李桃歌望向綿延不絕的山脈,說道:“這裏是八千大山入口處,一山挨著一山,山山相連,根本無路可走,想要繞道而行,需往南百裏,再往東幾十裏,繞了一大圈,得不償失。再說有這關裏的叛軍捅在後腰,心裏不舒坦,不如連根拔去,以後萬一吃了敗仗,也好有條退路。”


    周典含笑道:“未言勝,先言敗,李公子可是越來越有名將之風了,待剿平叛軍,班師回朝,咱大寧又多了一名兵仙級別的帥才,足以媲美趙國公。”


    “少來。”


    李桃歌白了他一眼,“以前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輸了,大不了賠上一條命而已,如今帶著十幾萬大軍西征,可不敢像以前那樣魯莽了,一念之間,那就是涉及千家萬戶的慘案。”


    周典嘖嘖歎道:“不是我特意拍李公子的馬屁,而是李公子確實沉穩幹練了,假以時日,未必在張燕雲之下。”


    李桃歌冷哼道:“你這馬屁拍到馬肚子上了,聽著胃疼。”


    周典哈哈大笑。


    後續步卒趕到,李桃歌朗聲道:“諸位將軍,誰去破關?!”


    新任奉車都尉鹿懷夫說道:“禦史大人,末將願率三千步卒去破此關。”


    複州果毅都尉莫良辰抱拳道:“禦史大人,末將對於虎口關爛熟於胸,率三千死士,定在午時之前破關擒賊。”


    至於派誰去攻打虎口關,李桃歌左右衡量一番,複州兵急於擺脫叛軍罵名,保寧軍想要撈取軍功,偏袒了誰都不好,幸虧沒帶宮家兄弟過來,要不然爭的更凶。


    鹿懷夫大剌剌說道:“末將率兩千步卒,願立軍令狀,午時之前,城不破,鹿某甘願受罰!”


    莫良辰不肯屈居人後,沉聲說道:“兩千死士,巳時之前,不破城,交出六陽魁首!”


    兩邊爭的越凶,李桃歌越是為難,摩挲著馬鞭,一言不發。


    聽到對方一而再再而三爭搶,鹿懷夫惱羞成怒道:“姓莫的小子,懂不懂敬老尊賢,你爹與我平輩,私下裏你應當稱呼我一聲叔叔,按照官職,你也差我一品兩階,論資曆,你還沒出生呢,我已是保寧軍都統,毛都沒長齊的黃口小兒,憑啥和本將搶?!”


    當初在風沙中襲擊複州兵,鹿懷夫負責從中間攔截,衝的最凶,旗下將士傷亡最多,現在莫家父子雖然歸降朝廷,可陣亡的一千冤魂,該找誰來報仇?於是鹿懷夫心裏始終揣著這筆爛賬,對於莫家父子沒啥好臉色。


    莫良辰死板道:“鹿將軍,非是小將急於爭功,而是複州七萬將士,需要給朝廷一個交代,家父關在大牢,虎口關是小將和複州軍的投名狀,為了助父親走出囚牢,小將不得不冒死破關,還望鹿將軍體恤後輩,行個方便。”


    鹿懷夫正要爭辯,李桃歌說道:“既然莫將軍想要以證清白,替莫刺史洗刷冤屈,我也不好攔住一片孝心。虎口關看起來潦草破敗,不知裏麵藏有多少叛軍,這樣,給你五千複州兵,午時之前破關,否則提頭來見。”


    莫良辰激動道:“多謝禦史大人,末將這就去點兵!”


    莫良辰催馬直奔東側複州大軍,鹿懷夫望著疾馳背影,鄙夷道:“禦史大人,這小子毛都沒長齊,複州兵又深居在漠西走廊盡頭,肯定沒上戰場見過血,要他去衝鋒陷陣,一見到人頭落地,恐怕會嚇得屁滾尿流,不妥吧?”


    李桃歌微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莫小將軍想盡孝,咱們總不能充當惡人。我知道鹿將軍為了穩定軍心,想要快刀斬亂麻攻克虎口關,以免士氣大跌,妨礙咱們踏平碎葉城,可複州七萬大軍的軍心,也要照顧一二,他們在朝廷和叛軍中來回翻騰,自己都不知道該衝誰拔刀。一個虎口關而已,以後有的是硬仗要打,先等等,給莫小將軍立功立威的機會,若是勢頭不對,你再去率領保寧軍衝關也不遲。”


    鹿懷夫壓製著怒火說道:“沒把莫家父子砍了祭旗,已經是禦史大人心慈手軟,如今叛軍變功臣,便宜這小子了。”


    李桃歌幽幽說道:“總歸是咱大寧將士,能懸崖勒馬就好,再把他們逼反了,咱們可就是千古罪人。”


    鹿懷夫看似是猛將莽夫,其實心思沒那麽粗曠,瞬間聽懂了李桃歌的言外之意,揚起一個討好笑容,默不作聲。


    五千士卒,大概兩個營的兵,莫良辰親自出馬,挑選的都是精幹悍卒,敢衝敢打的狠貨,用來攻打小小的虎口關,簡直是殺雞用牛刀。


    一陣狂風驟起。


    李桃歌眯起桃花眸子,用來躲避風沙,瞅了眼迎風獵獵的保寧軍大纛,暗道不妙。


    起風了,西北風。


    複州兵要頂風攻城,若是虎口關內有強矢射出,隻有挨打的份兒。


    周典迎著風喊道:“這風一時半會停不了,最好令莫良辰暫緩衝關,有風助陣,箭矢狂得要命,架起盾牌的話,連人帶盾都會被吹到後方,實在不適合動手。”


    李桃歌戴好麵巾,來阻攔討厭的黃沙,沉聲道:“好不容易討來將令,莫良辰絕不可能收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隻能期盼複州兵對得起死士這個美譽。”


    說話之間,莫良辰已經集結好了五千步卒,舉盾結陣,殺氣騰騰,頗有不破虎口誓不還的衝天誌氣。


    李桃歌舉起右臂,喊道:“擂鼓!”


    戰鼓聲響徹大地。


    複州兵殺聲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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