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母山西邊,隸屬於驃月國土,橫在沙漠和丘陵中的荒蕪地帶,是令大寧聞風喪膽的吐羅走廊。


    百年來,驃月鐵騎就是靠著這條路,頻頻派出鐵騎踐踏大寧疆域。


    初夏時節,正午時分,沙礫在毒烈的陽光蒸騰下,散發出朦朧霧氣。


    本來寂靜的沙漠,突然傳來馬嘶聲。


    一隊騎兵聲勢浩大自西方而來,馬蹄揚起粗沙,刨出凶悍氣勢。


    二十餘人的騎兵停在沙丘高峰。


    一個個高大魁梧,碧眼黃瞳,蒙有麵巾,腰間懸有彎刀,馬腿和刀鞘沾染著血跡,散發出常年在軍伍裏打磨出的殺氣。


    自從呼延準率領的玄月軍在陰陽穀口全軍覆沒後,左日賢王再度拉起一支軍隊,仍沿襲玄月軍舊製,十萬人十名萬夫長,用來鎮守吐羅走廊。


    為首男子是上任不久的萬夫長阿史那,皇室一員閑散貴戚,在首重軍功的驃月,血脈高貴的阿史那並不是人人尊敬的角色,反而對混吃等死的他嗤之以鼻,不久之前,貪狼軍大軍來犯,阿史那奮勇殺敵,在潼河砍掉六十五顆敵軍人頭,憑借軍功受到左日賢王青睞,授以玄月軍萬夫長高位。


    換成大寧,按照阿史那的出身,無論是否立下戰功,最次也要授以五品將軍。


    這便是兩國不同之處。


    阿史那如鷹隼般的犀利眸子環視一圈,俯瞰方圓百裏,除了烈風蕩起沙土,再也沒有任何痕跡。


    旁邊的千夫長沉聲道:“大人,搜尋了五天,依舊沒找到那名獨臂刀客,是不是越過了陰陽穀,跑到大寧那邊了?”


    數日之前,土羅走廊出現一名獨臂刀客,專找玄月軍的斥候動手,半個月以來,以殘忍手段,已經殺掉四十多名鴉侯,殺了人不算,還把六陽魁首砍掉築成小京觀,異常囂張跋扈。雖說驃月民風彪悍,人人皆是勇士,可就這麽稀裏糊塗被人砍了腦袋,誰不擔驚受怕?


    這支二十餘人的小隊,是阿史那從玄月軍精挑細選出來的修行者,深入吐羅走廊,專門對付那名獨臂刀客。


    阿史那將麵巾拉到黃瞳下方,用來遮蔽漫天風沙,沉聲道:“從他刀下逃生的鴉候,說他是惡魔,是沒心沒肺的妖怪,最喜歡用鈍刀慢慢鋸掉腦袋,將咱們的勇士折磨致死。這樣的人不會恐懼,他隻是見到咱們不好惹躲了起來,我相信他還在這裏,或許就在山丘的另一邊,藏在洞穴裏,用一雙冰冷雙眼在搜尋獵物。”


    千夫長冷哼道:“畏首畏尾的沙地老鼠而已,若是落在咱們手裏,一定要把他煮了分食!”


    話音未落,一道身影快若閃電,莫名從沙裏鑽出,刀光閃爍過後,爆出一蓬血霧,之前大言不慚的千夫長,已經人頭落地。


    二十餘人心中大驚,害怕步了千夫長後塵,紛紛跳下馬背抽出兵刃迎敵。


    一名又白又瘦的少年如槍矛立在人群中央,丹鳳眸子出奇幹淨,口中叼著中空的狼毒花根莖,左手拎著一把尺餘短刀,右邊袖子空蕩蕩的隨風飄舞。


    令吐羅走廊聞風喪膽的獨臂刀客。


    目睹屬下慘死,阿史那不為所動,慢悠悠說道:“你真的敢來?”


    獨臂刀客揚起頭,吐出狼毒花根莖,盡是桀驁不馴的模樣,驕傲說道:“為何不敢?”


    阿史那微笑道:“深入沙漠,屠我族人,你以為你是誰,視十萬玄月軍為無物嗎?”


    獨臂刀客淡淡說道:“小爺要練刀,自當找你們這些異族晦氣,況且有些仇,還沒有報完,之前才死了十萬玄月軍,人頭遠遠不夠,將你們驃月殺光了殺淨了,方能解我心頭大恨,慰藉袍澤在天之靈。”


    阿史那好笑道:“聽你的口氣,是大寧武將?毛都沒長齊,瞧著不像。”


    舞象之年的獨臂刀客摸著唇邊絨毛,立起短刀,無畏道:“戍邊小卒,照樣能殺穿重兵把守的吐羅走廊。”


    沾滿血跡的短刀其貌不揚,長不過一尺二寸,寬不過三寸,刀刃有幾處缺口,刀柄的麻布經過無數血水浸泡已然成為褐色,就是這把半兩銀子都不值的破刀,砍掉了幾十名玄月軍腦袋。


    阿史那放肆大笑道:“偷襲了我的部將,真以為天下無敵了?好,就讓本將看看,你這小卒是如何能逃過今日一劫。”


    阿史那狂妄有狂妄的資本,無極境中期,在驃月所有萬夫長裏,都是能排到前列的高手,而且這二十餘修行者,有靈樞境,有璿丹境,都是單挑衝陣極其霸道的猛將,對付一個乳臭未幹的少年郎,豈不是手到擒來?


    隨著阿史那做出進攻手勢,二十餘名修行者張弓搭箭。


    驃月人最為依仗的,一是彎刀,二是長弓,無論修到哪種境界,都以嫻熟的刀弓打底。


    鬆開弓弦,箭矢當頭紮下。


    這麽近的距離,又是出自修行者手中,速度快到匪夷所思,箭矢帶著呼嘯殺意,直奔少年而來。


    獨臂刀客身形一晃,躲開了大部分箭矢,左手刀將其餘的箭矢掃開,一個蹬步從馬下竄到百夫長麵前,屈身,躲刀,出刀,行雲流水,隻用了瞬息功夫便將那人頭顱斬落。


    兩名驃月修行者貼身而至。


    麵對刺向肋下和後背的彎刀,獨臂刀客側身躲過,憑借鬼魅身法,短刀順著一人手臂滑至脖頸,抵住咽喉,用他當作肉盾,箭矢悉數紮進那人體內,獨臂刀客推著死屍前進幾步,刀刃用力一劃,頭顱落地。


    獨臂刀客短暫喘了口氣,反手握刀,騰空而起,這樣的破綻在高手眼裏,無疑是移動箭靶,可他落腳地方很刁鑽,專找人多的地方躲,箭矢沒了用武之地,獨臂刀客似乎魚入大海,在人群中任意遊來遊去。


    一次次揮動卷刃刀鋒,修行者相繼倒下。


    短暫半炷香之後,黃沙堆積出血泊,駿馬見到主人倒地不起,不停嘶吼。


    阿史那神色從自信變為凝重,抽出代表皇室的鑲玉金刀,沉聲道:“年紀輕輕的無極境,你究竟是誰?”


    獨臂刀客拎起短刀,用拇指拭去眉心迸濺的血漬,一字一頓道:“鎮魂關……鎮魂大營……銳字營步卒……軒轅小傘,前來討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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