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吳悠的口吻中,李桃歌聽出了戲謔意味,可蘿芽哪懂腹黑權謀,見到李桃歌沉默不語,還以為他真起了殺心,當下又驚又怒,“你該不會真想殺了我吧?”


    李桃歌從腰後拔出了短刀。


    右手緊握刀柄,將雪亮刀身緩緩從漆黑如墨的蛟皮中抽出。


    刀刃架在白皙脖頸。


    蘿芽眼眶一紅,淚水打轉後流向臉頰,“你,你好狠的心!”


    李桃歌湊到她的麵前,聞著幽蘭香氣,低聲道:“跑得越快越好,我死了都不許回頭!”


    充滿雄性張力的霸道語氣,令蘿芽短暫失神,下一刻,少年眼眸浮現狠辣神色,如獵豹般躥出,奔著吳悠而去。


    十萬大軍衝陣,都未曾讓少年膽寒,被許夫人攆出永寧城的跌境劍仙而已,有何懼哉?!


    “嗬嗬。”


    吳悠冷笑一聲,慢悠悠說道:“倘若你殺了這女孩,證明心黑手辣能共謀大業,老夫真準備收你為徒,可惜呀可惜,你膽敢與我亮刀,既然如此,那便送你們這對鴛鴦共渡鬼門關吧。”


    吳悠抬起銀台劍,這才察覺到劍柄傳來火一般的炙熱,而左手的金台劍掛滿冰霜,冰火兩重天。


    “哦?你小子竟然是法武雙修?”


    吳悠舉起雙劍,驚訝道:“能同時操控兩種五行之術,術法造詣並不在武道修為之下,該誇獎你為天才,還是半途隕落的倒黴蛋?”


    離對方僅有八步,李桃歌右手持刀,左手五指掐出殘影,咧嘴笑道:“你確定是兩種?”


    吳悠低下頭,隻見雙腿被黃土束縛,兩坨泥土不停扭動盤旋,快要抵達腰部。


    吳悠眼眸帶有笑意說道:“不錯不錯,長江後浪推前浪,稍有第五樓那老匹夫的風采,假以時日,天下武道必有你一席之地,斃命之前,老夫給你施展的機會,有何絕學一並使出來吧,”


    話音未落,吳悠隻覺得背後推來一股勁風,將他洶湧前推。


    吳悠踉蹌朝前跌去,不忘讚歎道:“水火土木,駕輕就熟,雖是蠅蟲伎倆,但配合的天衣無縫,第五樓在你這年紀,遠不如你。”


    李桃歌已經狂奔至對方麵前,刀鋒已然觸及到飄逸白發。


    離近之後,狂風吹起,白發變得張牙舞爪,依稀可見吳悠嘴角笑容。


    李桃歌咬緊牙關,刀尖奮力一捅。


    短刀接觸到遍布汙垢的長袍,如同插入棉絮,再也無法前進半寸。


    吳悠打了一個飽嗝,緩慢說道:“難道你的師父沒教過你,術士不可與武夫肉搏?”


    李桃歌這才明白,半甲子之前譽滿江湖的劍仙有多麽恐怖,用盡吃奶力氣捅出的一刀,竟然破不了對方麻袍。


    既然不能力敵,李桃歌倉促暴退。


    眼前突然綻放出銀色巨大牡丹,與真花同樣燦爛高貴。


    短刀絞成碎屑。


    接下來,四周的氣似乎被抽空,呼吸都變得難以為繼。


    銀色牡丹再度爆閃。


    胸前傳來劇痛。


    白袍碎裂成末,露出十幾道淺淡劍痕。


    李桃歌跌落在地,大口喘著粗氣。


    這……就是劍仙之威?!


    太匪夷所思了。


    無論是在白河遇到的第五樓,還是在鎮魂關遇到的大將鬼狨,以及安西都護府關押的拓跋牧為,論及壓迫感,這三人都無法和劍仙相提並論。


    殺人於談笑之間。


    李桃歌忽然覺得腦袋被扶起,落進柔軟嬌軀,抬起眼皮,見到蘿芽焦急道:“你沒死吧?!”


    李桃歌皺眉道:“不是和你說了嗎?頭也不回的離開,怎麽沒跑!”


    蘿芽倔強道:“不想跑!草原沒有丟棄同伴的懦夫!如果變成逃兵,會遭到整個草原的人恥笑!”


    李桃歌氣極反笑道:“這是永寧城,不是你隻手遮天的草原,那老頭是逍遙境大成的劍仙吳悠,蘿鷲王爺來了都沒用!你不跑,老子豈不是白死了!”


    蘿芽扯爛裙擺,纏住少年鮮血淋漓的胸口,悶聲道:“不就是死麽,無所謂,大不了一起死,反正沒死過,我不怕!”


    李桃歌長歎一口氣,可憐兮兮說道:“本來能逃出生天,又被你害死了。”


    李桃歌沒想著一刀能夠捅死強敵,隻是想憑借不俗的挨揍能力和變態的逃跑功夫,能找到空隙逃出花圃,可蘿芽不跑,他也沒辦法丟棄郡主獨自逃命,倒是印證了吳悠那句話,變成一對亡命鴛鴦。


    吳悠身軀一震,泥土和冰霜紛紛掉落,火焰也隨著消失不見,他充滿驚異說道:“那一劍牡丹開,靈樞境的護體罡氣都會被絞成齏粉,你一個璿丹境,為何隻是受了皮外傷?難道天賦異稟,或者練過金剛不壞神功?”


    李桃歌吐出一縷淤血,無奈笑道:“劍仙老爺爺,您哪看出來我隻是受了皮外傷?劍氣衝入體內橫衝直撞,隻剩下半條命。”


    吳悠笑道:“一個宰相兒子,一個王爺女兒,皇城裏的大床不夠折騰嗎?偏偏跑到牡丹山來尋快活,好,老夫成全你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多年後又是一則佳話。”


    銀台劍平舉。


    無數銀芒絲絲縷縷,組成碩大花朵圖案。


    又見牡丹開。


    李桃歌性子裏有股狠勁,見了誰都敢掰命,但與這傳說中的劍仙交手,根本瞧不出對方劍道軌跡,似乎鋪天蓋地,又似乎在欣賞繪有花朵的名畫,躲都沒辦法躲,不由得生出無力感。


    當銀色牡丹來至麵前,李桃歌隻能抱住腦袋護住蘿芽,祈求能捱過這一劍。


    耳邊傳來劇烈摩擦聲。


    像是無數劍尖拖拽在青石板。


    李桃歌回過頭,兩道身影出現在左右,一位是體魄雄壯的男子,三十多歲,長得像是教書先生,刻板中帶有正義感,黝黑十指撐起罡氣盾牌,將牡丹開悉數擋下。


    另一位是身型高大的女子,眼窄額寬,雙臂奇長,握有四尺長劍,劍尖直指吳悠咽喉,應該是在尋覓良機,試圖一劍封喉。


    草原帶來的貼身侍衛,太陽花和乞雨草。


    有人撐腰之後,蘿芽氣勢轉盛,望著傷勢不輕的少年郎,惡狠狠說道:“乞雨草,把這劍仙給本郡主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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