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所有主人屋子生有地龍,外麵天寒地凍,屋內溫暖如春,導致羅禮額頭微微滲出汗水。


    李白垚來到棋桌,又下了幾手,白棋在角落廝殺中勢不可擋,竟然屠掉黑棋一條大龍。


    勝負落幕。


    李白垚坐回傳承幾百年的禪椅,閉眼說道:“流放途中,刺殺李桃歌的那些人查清楚了嗎?”


    羅禮謹慎說道:“回老爺,查清楚了,有兩名無極境修士,出自無憂樓,是禮部侍郎鄒思遠次子鄒明旭指使,名為極樂君的魂修,來自東花王朝,似乎和長樂坊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六名被周典殺掉的刺客,是從八千大山走出的異族,太白禦士第五樓,和馮吉祥私交甚篤,刺殺後便銷聲匿跡,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李白垚睜開眼,放下一枚白子,“鄒家。”


    又放下一枚白子,“馮吉祥。”


    最後依次放下兩枚黑子,“長樂坊,不就是永寧城裏最豪奢的青樓嗎?怎麽會豢養刺客?還是臭名昭著的魂修。永寧城裏也不安寧,前些日子,安國將軍家中竟然失竊,堂堂三品武將,禦賜的鎧甲不翼而飛,傳出去豈不是淪為一樁笑柄?又有青樓私通東花王朝,謀殺我大寧臣子,這皇城,是該好好整治了。”


    短短幾句話,掀起滿城風雨,不知有多少尋歡作樂的地方跟著遭殃。


    這就是宰相的滔天權柄。


    羅禮低聲問道:“老爺,長樂坊派誰去查探?是知會一聲永寧府,還是派珠璣閣密探?”


    李氏祖先不準後人披甲掛帥,但總得有安身立命的本錢,從李季同那一輩起,珠璣閣養有門客五百,專門為主人排憂解難,譬如這相府安危,日夜都有珠璣閣門客守護,逍遙境的高手來了,都不知道能不能走得出去。


    李白垚望向四枚棋子,輕聲道:“永寧府當然要查,否則師出無名,查之前,先派門客去探查一番,若是藏有江洋大盜或者其它王朝探子,可以先斬後奏。”


    食指伸向最右邊黑子,“無憂樓,什麽來路?”


    羅禮說道:“暫時不太清楚,最近在江湖中風頭正盛,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隻要付的起銀子,沒有做不到的事情,無憂樓誇下了海口,但凡任務失敗,賠償雇主十倍酬金,而且收取傭金極高,殺一名商賈,都要百兩金子,刺殺少爺失敗,似乎是無憂樓唯一的敗筆。”


    李白垚嘴角勾起笑容說道:“一賠十,好足的底氣,我李白垚的兒子,總不至於連商販都不如,保底說一千兩金子,一賠十,便是萬兩金,這麽說來,鄒家發達了?”


    羅禮哭笑不得,說道:“老爺,他們雇凶要殺的,可是您的親兒子。”


    李白垚收斂起笑容,麵目一沉,“早就聽說禮部侍郎鄒思遠賣官鬻爵,考場舞弊,是我大寧毒瘡,可沒想到他兒子竟然幹起買凶殺人的勾當,常言道子不教,父之過,這爺倆屢屢視律法為無物,是該舊賬新賬一並清算了。”


    羅禮笑道:“老爺英明。”


    辦完了國事,捎帶著家事,李白垚朝後仰麵一趟,自言自語道:“墨川姑娘初來乍到,雖然身手高絕,但畢竟是桃李年華的小姑娘,疏於立身處世之道。你要多加關照,最好親自領她在永寧城裏走走,避免小人讒言,將碧血丹心染了汙垢。”


    羅禮恭敬說道:“墨川姑娘年紀輕輕,行事卻果決老辣,在白河之上跨境重創第五樓,已然是雄奇一筆,換做是我,可沒有她那般本事。”


    李白垚點頭讚歎,十指輕輕敲打木椅,發出有韻律的聲音,像是在彈奏一首琴曲。


    “老爺在嗎?”


    門外響起女人輕柔嗓音。


    見到李白垚依舊閉著眼無動於衷,羅禮快步走到門前,拉開門,彎腰說道:“夫人,老爺在呢。”


    二十多年前的相府之子,可是整個大寧最驚豔的公子哥,家世,才氣,相貌,無一不是上上之選,就連幾位公主殿下都傾心於他,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說不盡的風流倜儻。


    令人不解的是,李白垚竟然娶了一位姿色和家世都一言難盡的女人。


    許夫人又矮又胖,穿了身貢品錦袍也瞧不出半分富貴,唯一值得稱道的是肌膚勝雪,有雙還算明亮的眸子。


    許夫人走進書房,羅禮知趣將門從外麵關好,幹咳兩聲,幾道人影分別撤出院子。


    “老爺,天越來越涼,你身子骨禁不住濕寒,喝口湯補補元氣。”許夫人將錦盒放到桌上,取出一碗冒著熱氣的參湯。


    “若卿呢?”李白垚盯著參湯,若有所思問道。


    “填了幾首曲子,才睡下,老爺找他有事?”許夫人含笑說道,盈盈坐在旁邊。


    “柴子義想退親,你這個當娘的怎麽看?”李白垚吹了吹清亮參湯,抿了一小口問道。


    “全憑老爺吩咐。”許夫人乖巧說道。


    外麵傳言,相府夫人自從兒子夭折後性情大變,可麵對自家老爺,溫順如貓,善解人意,根本沒有傳言那般可怖。


    “我的意思是既然若卿親口答應,這門婚事便毀不得,相府向來重諾,我又升任右相不久,傳出去,難免會有人嚼舌頭,說我以勢壓人。”李白垚沉聲說道。


    “那門親事,是李桃歌跑到柴府,和柴子義兩人商議的結果,並非若卿主意,我這當娘的更不知情,否則哪能同意女兒嫁給小老頭。”許夫人柔聲說道。


    “你不認?”李白垚眼神玩味望著結發妻子。


    “不是我的授意,為何要認?”許夫人正色道。


    李白垚不動聲色問道:“若卿認嗎?”


    許夫人笑道:“她隻是擔心爹娘安危的小丫頭,聽到老爺打入天牢,亂了分寸,再由李桃歌蠱惑,不得已才同意嫁給柴子義做妾,被迫答應,算認,還是不算認?”


    李白垚嗯了一聲,漠然說道:“若卿少不經事,不懂其中深淺,受到蠱惑後被迫答應,是這樣嗎?”


    許夫人淺笑道:“老爺說的都是對的。”


    李白垚擺擺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許夫人行了一個萬福禮,“老爺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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