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狂風嗚咽,巨石後麵走出來幾名裝束怪異的男子,寬頭皮帽,軟甲裹身,胡須,眉毛,皆是淡黃,瞳孔呈碧幽色,個個人高馬大,比起銳字營最壯碩的牛井都要寬上少許,瞧著跟大寧兒郎差異極大。


    驃月王朝的黃蠻。


    由於水草和飲食的緣故,驃月王朝的人遠比大寧強壯,生擒瘋牛,腕壓烈馬,拉八石弓,吃十斤肉,在驃月那裏再尋常不過,數百年來,大寧的子民備受欺淩,不知有多少好男兒,死在他們的強弓彎刀之下。


    老孟握緊寧刀,老邁渾濁的眸子瀉出怒火,無數袍澤死在他們手裏,千斤仇,萬斤恨,夢裏都想將其生吞活剝,如今站在跟前,哪能沉得住氣?小傘和玉竹躍躍欲試,彎著腰,不停摩挲著刀柄,若不是有王寶壓陣,這些血氣方剛的家夥,早就一股腦衝了過去。


    一名帶頭的黃蠻突然丟掉弓弩,雙手攤開,用生硬的吐字說道:“這位大人,我們投降。”


    老孟低聲道:“他們右臂秀有玄色鷹隼圖案,分明是驃月王朝的玄月軍斥候,也叫做鴉候,當初我有四個兄弟死在了他們手裏,都統,別信那些鬼話,千萬不可放過他們。”


    玄月軍是驃月王朝的東路軍,以輕騎兵和重步兵為主,擅長攻城和襲擾,西疆關外發生的摩擦,基本是和玄月軍的鴉候作戰,老孟入伍三十餘年,有多少兄弟遭了他們毒手,幾乎已經數不過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這一口窩囊氣,實在咽不下去。


    王寶聽出了他話裏夾雜的憤怒,輕聲道:“比拚射術,咱們太吃虧,先把他們騙過來再說。”


    老孟重重點頭,不停擦拭著手心汗水。


    王寶勾勾手,示意鴉候靠近,那三名黃蠻倒也幹脆,邁著大步走來,臨近時,口中朗聲喊道:“多謝大人不殺之恩。”


    三人同時做出下跪動作,可膝蓋尚未觸及積雪,猛然從馬靴裏抽出匕首,露出猙獰神色,連人帶刀同時朝王寶撲去。


    與此同時,巨石頂又閃出來七八名黃蠻,張弓搭箭,箭頭不約而同衝向王寶。


    驃月王朝的兵卒,不僅驍勇善戰,還有悍不畏死的生猛,三人故作投降前來行刺,其實是想用命來啃掉王寶這塊硬骨頭,他們清楚得很,這是鎮魂大營地界,倘若持久作戰,隻會有大寧的援軍,而無驃月援軍,小隊若想平安回到故土,必須解決掉身材不高但身手絕佳的王寶,這三人,就是死士。


    假如王寶是璿丹境,三人和七八人的箭矢或許能夠得償所願,可王都統已然到了靈樞境後期,這般修為,放到驃月軍伍中,最起碼能混到校尉和將軍一職,他們萬萬也猜不到,率領二十多騎的小人物,竟然是萬人敵般的存在。


    麵對鋪天蓋地的敵襲,王寶淡然一笑,“老武生麵前耍把戲,太嫩了。”


    寧刀輕描淡寫掀飛了兩名鴉候頭顱,箭矢轉瞬即逝,索性將另一人踹到旁邊,刀光翻滾,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用刀尖擊落箭尖,瞬息之間,十幾枚箭矢齊齊落地。


    這一手宛如小家碧玉,有女紅繡花之感,換成破小境之前,絕對做不到,完全得益於譚扶辛贈送的那本雀起,使刀法到達剛柔並濟的程度。


    那名被踹飛的黃蠻不偏不倚,正巧跌落在李桃歌身前,頭昏腦脹的黃蠻哪裏顧得上對方是誰,舉起匕首就紮。


    “桃子,小心!”


    “快跑!”


    “捅死他!”


    眾人都在圍剿鴉候,距離過遠無法救援,喊小心的老孟,喊快跑的是牛井,喊捅死他的,除了人狠話不多的小傘,又能是誰?


    李桃歌隻覺得充滿血絲的碧幽雙眸極為瘮人,像條瘋狗一樣,手腳並用爬過來撕咬,口中臭味都噴到臉頰。


    兩人體型形成巨大差異,似乎是一邊倒的結局。


    情急之下,李桃歌捅出一槍。


    這一槍,和平日裏練槍時如出一轍。


    沒有花裏胡哨,沒有波濤洶湧,卻正中蠻子咽喉。


    中槍的蠻子充斥著不可思議的神色,似乎在質疑為何死在一個小卒手中,緩緩朝後倒下,巨大的體型驚起數層積雪。


    死了?!


    李桃歌氣喘如牛,恍惚失神。


    老孟一溜小跑到他的旁邊,使勁揉著他後腦勺,讚歎道:“媽的!老子出生入死這麽多年,也不過殺了七個蠻子,你小子入伍不到倆月,竟然開張了!回去以後,稟報給將軍,混不成伍長,也能成為富家翁!”


    李桃歌望著結滿繭子的雙手,癡癡說道:“孟叔,我真殺了蠻子?”


    老孟老臉樂開了花,笑道:“不是在夢裏,錯不了!”


    兩人說話之際,王寶揮刀闖入到敵人核心地帶,一躍跳上巨石,靈樞境和觀台境的差距,簡直是天壤之別,虎入羊群,手起刀落,一個受傷的傷兵,外加七名鴉候,幾息的功夫,全部斬落雪中。


    四周灑滿鮮血,掛在彎刀和輕甲,寒風一吹,瞬間結成血紅色的冰珠。


    搖曳生姿,格外淒美。


    銳字營兵卒開始收拾殘局,兵器,箭矢,銀兩,馬匹,凡是值錢的物件,統統都要搜刮幹淨。臭丘八出生入死,拎著腦袋賣命,不就是為了賺些意外之財去花天酒地?於是王寶和老孟也不阻攔,挑了兩匹駿馬當作戰利品,其餘的歸鎮魂大營處置。


    “桃子,沒受傷吧?”王寶關切問道。


    “沒,沒有。”李桃歌這才從殺人後的恍惚中緩過神,別的沒啥,隻感覺徹骨的冷。


    “按照大寧律法,攥驃月王朝敵首一顆,賞銀十兩,把耳朵砍了,回去邀功領賞去吧。”


    王寶望向繳獲來的戰馬,上麵掛著一串耳朵,這次小規模碰撞,收獲頗豐,簡簡單單一算,百十兩銀子是有的。


    李桃歌愁眉苦臉,殺人都殺不利索,砍耳朵?


    即便是死屍,如何能下得去手。


    牛井是熱心腸,二話不說將蠻子耳朵砍下,扔到了李桃歌懷裏,“不用謝,回去請我喝酒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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