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宏文帝眯了眯眼。


    他第一反應便是這宋譽站在了世家那邊,隻是,不知這是薑王的授意,還是這宋譽自己的意思。


    一旁的鄧公公明顯看出了宏文帝的心思,趕忙低聲提醒道:


    “陛下,確有此事……”


    “嗯?”


    宏文帝不動聲色,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陛下,鄒大人之前向您稟告,您說小孩子打鬧不必理會,隻要九公子沒傷著就行。”


    鄧公公小心翼翼的試圖喚起宏文帝的記憶,生怕這口黑鍋落到自己頭上。


    宏文帝微微抬眸,想起確實有這麽件事。


    這般看,宋譽並非有意構陷李牧。


    “這件事朕知曉,之前兩人確有口角,朕便讓宋熾暫時住在李牧府上,為的也是讓二人化解矛盾。”


    宏文帝並未過多猶豫,張口就來,


    “至於囚禁淩辱,絕無此事。”


    “既然陛下如此說,那便是臣勿聽了讒言,不知臣何時能見到九弟。”


    宋譽將頭埋的很低,從始至終都是一副恭敬模樣,雖有脅迫君王的意思,卻讓人挑不出理來。


    聞言,宏文帝不由皺了皺眉,這宋譽話說的冠冕堂皇,但暗戳戳的還是咬定了宋熾是被李牧囚禁,完全不給他這個皇帝麵子。


    宏文帝目光上下打量著宋譽,想看出他是真耿直,還是捏壞,這時,便聽宋譽又說道:


    “陛下,臣昨日剛入都城,便去了世子府上,卻……卻讓人打了出來。”


    “所以,還請陛下下旨,將九弟接到宮中來。”


    “無法無天!無法無天!”


    此言一出,那些原本就將矛頭指向李牧的群臣,立馬跳了出來。


    “陛下,燕王世子縱容屬下胡作非為,已不是一天兩天,如今竟然鬧出了人命,還擅自囚禁薑王府的公子,其心可誅!”


    “陛下,府中下人無非是按照主人的命令行事,此事定然是李牧授意,還請陛下立刻下旨,召此僚入京受審。”


    “陛下不可再一味縱容,臣早聽傳言,此子並非燕王所出,當初陛下冊封世子,明明封的是燕王府二公子,此乃欺君之罪阿陛下!”


    看著吵吵嚷嚷的大殿,宏文帝不由捏了捏眉心。


    那些個傳言如今已在興朝各州府傳的沸沸揚揚,他自然聽說。


    然而,景安城內卻沒有半點風聲,這自然是他的手筆。


    他一心在這裏搞事業,燕王府三天兩頭鬧幺蛾子。


    他作為一國之君,哪會看不出這是有人在背後推動。


    罪魁禍首不用想也知道,是他那個沒正行的燕王二哥。


    若是往常,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燕王折騰也就罷了。


    但眼下何等時局,這不是將把柄給人往手裏送?


    旋即,宏文帝一拍龍椅,怒聲嗬道:


    “都給朕閉嘴!”


    隻可惜,宏文帝的聲音卻蓋不住殿中眾人的憤慨。


    這時,在大殿的角落裏,一名斜靠在牆上打瞌睡的老者,緩緩睜開一眼。


    老者並未穿著官袍,而是一身亮白的武者便服,雖已老邁,眉宇間卻自帶一股淩厲,好似隨時出鞘的利劍,讓人無法輕視。


    就在老者睜眼的瞬間,大殿中的吵鬧聲頓時安靜。


    磅礴的威壓,壓的眾人有些喘不過氣。


    旋即,老者再次閉眼,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隻是數息,便能隱約聽到輕微的鼾聲。


    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如今都城明麵上的第一人,太尉孫驚飛。


    孫太尉雖掛太尉之名,卻從不過問朝堂之事。


    上一次在朝堂之上開口,還是為了穆真。


    但所有人都知道,孫太尉從始至終隻效忠一人,那便是當今陛下。


    宏文帝看了孫太尉一眼,心中微歎,武力鎮壓始終不是長久之計。


    更加堅定了施行新政的決心,為將來太子繼位鋪平道路。


    目光投向一旁的鄧公公,鄧公公瞬間會意,應了聲是便快速離開了大殿。


    “朕已命人去將宋熾帶來,至於你說你被人打出了玲瓏水榭,此事,怕是有什麽誤會。”


    宏文帝這麽說,本是想將此事揭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誰知,宋譽再次叩首後,卻又不合時宜的說道:


    “臣與兩位使臣皆被打傷,那人自稱當朝左丞相的夫人,縱容手下對臣等施暴。”


    “陛下,此事怎能姑息,陸夫人乃當朝一品誥命,冒充名諱實屬……”


    宋譽正唾沫橫飛的訴說著委屈,卻發現朝堂眾人皆用一副古怪的眼神看著他。


    “沒有冒充,打你之人……應該就是陸卿的夫人。”


    宏文帝幹咳兩聲,臉上有些尷尬,目光不由落到大殿最前方的空位上。


    ……


    鄧公公受到宏文帝的示意,哪敢怠慢,特地叫上鄒普,運起輕功便一路奔行至玲瓏水榭。


    然而此時,屋外恰好圍著一大群人。


    “讓李牧出來!以勢壓人,逼良為娼!我等都是飽讀詩書之人,有本事連我們一起打!”


    “對!出來給個說法!”


    “一個質子,囂張什麽!竟然還敢在太學開設科院,收攏門生,這顯然是有不臣之心!”


    “李牧!我們知道你在府裏,你有本事玷汙芸芸花魁,你就別躲在府中當縮頭烏龜!”


    街對麵,鄧公公二人聽清眾人所說內容,相繼對視一眼。


    鄧公公正要上前讓人群都散了,如今他有皇命在身,多一刻都不敢耽擱。


    這時,身旁的鄒普卻伸手攔住了他。


    旋即,便見玲瓏水榭的側門,咯吱一聲,開出一道小縫,冒出一張肉嘟嘟的圓臉。


    “陸夫人,真的來人找麻煩了!陸夫人,大喜事,來人找麻煩了!”


    話音未落,邊聽砰的一聲,側門再次關上。


    府外之人皆是麵露古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搞懂這是怎麽回事。


    “他這是怕了!我們再喊!”


    “淫賊!出來!”


    “亂臣賊子,速速出來受……”


    然而,眾人還沒喊兩句,隻見一柄漆黑重劍,突然從府中擲出,剛好落在那喊淫賊的男子麵前。


    那男子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剛消停兩天,就不讓人安生,珊珊,動手!”


    與此同時,玲瓏水榭的大門嗡的一聲打開。


    如同小巨人一般的珊珊應了聲是,便摩拳擦掌的準備動手。


    就在這時,人群中踉蹌的走出一名身穿輕紗的嬌俏女子,雙眼通紅,雙頰上還掛著淚痕,顯然是才哭完沒多久。


    女子約莫二十出頭,身段妖嬈,五官豔麗,尤其一對剪水的雙眸,配上此時梨花帶雨的可憐神態,十分惹人憐惜。


    “諸位公子,莫要因為奴家枉丟了性命。”


    “世子……世子沒有逼迫奴家,是,是奴家自願服侍世子殿下的。”


    叫做芸芸的花魁娘子,邊說邊抹眼淚,等整句話說完,人便已然泣不成聲,撲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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