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李玲兒身披赤紅甲胄,手中提著亮銀槍。


    然而身後的兩千軍士,卻都是一副農夫打扮。


    手中拿著的,也都是鏟子鋤頭等種地用的農具。


    很難想象,這些就是北地最具盛名的甲字軍。


    “小魏將軍,吩咐軍士們不要驚擾了丘州城的百姓,在聖人居外,等我命令。”


    李玲兒翻身下馬,衝著身旁的中年軍官說道。


    軍官叫做魏平冉,便是之前向燕王傳話的軍士口中說的,魏缺的親弟弟。


    原本是甲字軍的副將,魏缺被刺殺後,便成了如今甲字軍的統帥。


    “此事郡主大可放心,我們何時去找世子?”


    魏平冉語氣顯得很是急切。


    “等我命令!”


    說完,李玲兒轉身走向身後的馬車,一揮衣擺鑽了進去。


    “幼芷,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剛一上馬車,李玲兒那副沉著的氣質,頃刻間便蕩然無存。


    眼中的慌張毫不掩飾,像是個無助的孩子。


    許幼芷拉住李玲兒的手,輕輕的拍了拍,想要借此來安撫李玲兒的情緒:


    “你不要急,姐姐已經去了聖人居,我們再等等。”


    “可…”


    李玲兒張了張嘴,但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原本以為,這挖聖人居是穆真大儒的主意,這才與燕王一拍即合,從北地調兵來了丘州城。


    然而到了此處才發現,顯然與她們所想的並不是一回事。


    儒家明顯並不知情。


    想要帶人進聖人居刨坑,簡直天方夜譚。


    這裏本就是儒家的總部,尤其風雪雅集剛過。


    此時的聖人居中,不知隱藏著多少老怪物,若真的硬來,後果不堪設想。


    “幼芷,他,他會不會…”


    李玲兒眼眶通紅,連帶著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放心吧,你家哥哥不會有事的。”


    兩人明明年紀相仿,但此時的許幼芷卻像是個大姐姐般,拍著李玲兒的後背,篤定的說道。


    “真的?”


    聞言,李玲兒的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她也知道,這些問題很傻,許幼芷又怎能肯定李牧無事,她也隻是想以此來尋求些安慰罷了。


    與此同時。


    聖人居空地的茅屋前。


    儒師眼皮微微上抬,緩緩看向麵前的張寒蕊,口中問道:“縱橫家的丫頭,來此處何事?”


    “請前輩行個方便。”


    張寒蕊一席白衣白裙,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


    然而她緊握著長劍的手,指尖已然滿是嫣紅,顯然她的心情,也並非她表現的那般平靜。


    儒師搖了搖頭,又將頭垂了下去。


    “世子安危關乎整個北地的百姓,還望前輩三思。”


    張寒蕊眉頭緩緩蹙起。


    儒師的身上,明明沒有半點真氣波動,但僅僅是坐在那裏不動,便已然給她一種永恒無法抗衡的感覺。


    “不是不願,是無用。”


    聽到儒師的話,張寒蕊的身子顫了顫,強忍著拔劍的衝動。


    還是轉身離開了聖人居。


    縱橫家與儒家並無交情,甚至還有些仇怨。


    在武力無法解決的情況下,她繼續留在這裏也無用。


    …


    離聖人居不遠的一家酒樓中。


    一樓內外,皆是席地而坐的甲字營軍士,一個個都將袖子和褲管挽起,檢查著手中的農具,像是準備去幹一場硬仗。


    酒樓的老板站在街對麵,臉上滿是興奮的神色。


    顯然能被燕王征用,這裏往後,怕是會成為丘州城第一網紅打卡地。


    酒樓二樓,燕王一臉黑線的看著麵前的李玲兒。


    出於對單眉的愧疚,四個孩子中,他最為偏愛的便是李玲兒,甚至已然到了溺愛的地步。


    看著這個,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的閨女,燕王也是感覺毫無辦法,強撐著臉上的威嚴訓斥道:


    “私自調兵,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錯!”


    “我們已經在城外等了兩天,再等下去,什麽時候是個頭!”


    對於燕王的怒斥,李玲兒毫不畏懼的懟了回去,一對眸子瞪的老大,死死盯著燕王。


    “放肆!你就是這樣和為父說話的!為父難道不想救牧兒,他…”


    “他又不是父王親生,父王自己不會在意!”


    說著,李玲兒的眼淚也隨之落下。


    順手抄起一旁的銀槍,便往樓下跑去:


    “他是我帶回王府的,你們都不救,我去救!”


    “你給我回來!”


    燕王一拍桌子,話音還未傳開,便已然看不到李玲兒的身影。


    隨即便要追上。


    這時,廊道盡頭,傳來一道女子的聲音:


    “王爺,讓她去吧,隻要調不動軍士,就不會出什麽大亂子。”


    燕王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語氣也平和了許多,頭也不回的說道:


    “你怎麽出來了,一路顛簸,你回去休息便是。”


    “玲兒說的沒錯,他並非王爺親生,若此事當真不是穆真大儒的授意,王爺是否會執意營救?”


    燕王妃並未理會燕王的關心,蓮步走到他身旁坐下,直言問道。


    燕王皺了皺眉,扭頭看向燕王妃:


    “誰敢說他不是本王親生,看那容貌,簡直和本王年輕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王爺!”


    聽到燕王妃的嬌嗬,燕王不由怔了怔,眼神漸漸失去了焦距,像是在回憶:


    “他很像眉兒,本王相信,他便是眉兒專程送到本王身邊的。”


    燕王妃自是見過單眉,她和李牧的長相,要說有什麽地方一樣,那便是一樣都很好看。


    至於其他地方…


    但燕王妃隱約能夠理解燕王的心情,隨即臉上露出些許疑惑,開口問道:


    “那王爺方才為何?”


    “這丫頭簡直無法無天,這事豈是她以為的那麽容易?”


    想到之前的事,燕王的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


    “還不是王爺自己寵的。”


    燕王妃臉上露出笑容,在一旁拱火。


    “還是你管教的好,當初就應該將玲兒也接到冬來關。”


    燕王妃並沒有接茬,眼眸微微下垂,像是在思索著什麽,良久方才開口試探道:


    “王爺有沒有覺得,玲兒方才的反應有些…”


    點到為止,燕王妃並沒有將話說明,然而燕王聽到這話卻是一愣。


    隨後臉上露出震驚之色,盯著燕王妃問道:“你是說玲兒那丫頭她…”


    “王爺,此事隻是猜測!”


    “不!不是猜測,本王的閨女,本王自是了解!”


    燕王當即一拍大腿,篤定道。


    “既是如此,王爺打算如何應對?萬不可因此傷了玲兒。”


    “對!對,要提前做好兩手準備,讓本王想想…”


    燕王站起身,在屋中來回踱步。


    “王爺,此事不急!”


    燕王妃見自己隨意一句,竟讓燕王直接跑偏了,趕忙提醒道。


    “急,如何不急,陸家的婚約也是個問題。”


    燕王回頭衝燕王妃說了一句,便又開始思索了起來。


    “可人還沒救到,王爺這會想這些,會不會太早了。”


    燕王妃也不知燕王到底在嘀咕些什麽,隻能繼續勸道。


    聞言,燕王抬眼看了看窗外,想了想道:


    “不急,最多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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