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順著光線開始觀察粗糙岩壁,凹凸不平的牆麵上繪有幾幅潦草壁畫,又退了好幾步才大致看清了壁畫中的內容。那是一條赤紅色的四爪蟠龍匍匐在金色的沙漠上,而蟠龍對麵橫列著一排排嚴陣以待的鐵甲騎兵。壁畫頂端繪有一名怒目虎頭的黑臉巨神,手持金鞭正以俯衝之勢注視著沙漠上即將發生的血戰。其他幾幅壁畫的內容大同小異,主要繪述紅龍被降服的戰鬥過程。空洞的墓室裏除滿牆的岩畫外別無他物。我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規劃有誤,盜洞打偏了。


    shirley楊分析說,壁畫內容雖然莊嚴肅穆,但筆法潦草,畫麵粗糙,有些地方存有反覆塗抹的痕跡。我們曾經見過精絕流域的墓室畫,工匠的普遍水平要高出這裏許多,所以按她的理解來看,岩壁上的巨靈斬龍圖不像出自正規的壁畫師傅之手,更像閑暇時的塗鴉。


    我對墓室畫沒有研究,但也記得精絕古墓中的壁畫以線條和明暗為主,風格與我們麵前這些大開大合的彩色岩畫截然不同。


    胖子伸手摸了摸岩壁上的塗料,舔了舔。我被他這個舉動嚇了一跳,急忙檢討錯誤:“下午的時候不該和你搶烤羊腿。咱要是餓了包裏還有兩包壓縮餅幹,墓裏的東西不興亂吃。”


    胖子齜牙咧嘴地說這是他從書裏看來的土方子,想試試靈不靈。


    “哦,那你嚐出什麽門道了沒有?”


    “呸!淨他媽的扯淡,洋鬼子的書真他媽的不靠譜兒。”


    “哪兒找來的書?”


    胖子有點委屈:“找林上尉借的,她說對專業有幫助……”


    “你跟女特務什麽時候好上的,保密工作做得夠徹底啊!兄弟一點風聲都沒撈著。”


    “什麽女特務,你少血口噴人。”胖子極力維護林芳的形象,動作神情裏透著一股革命烈士的悲壯感。


    “好了好了,感情問題回去之後慢慢聊。”shirley楊無奈地攤開手,“咱們隻剩兩個鍾頭的時間,抓緊。”


    我在地上劃拉了幾下,大致勾勒了一下墓室大致的形狀:“咱們所處的地方,相當於工匠們集中休息的工棚。牆上那些圖,八成屬於飯後娛樂活動。我推測主墓室應該建在龍眼的位置,也就是白奶灘的最南端,麵東背西。”


    shirley楊取出速寫本,翻出我在地麵上做的規劃圖:“前後差了三十度,咱們得調整方向,朝南走。”


    我們穿過繪有壁畫的岩洞,沿著更正後的路線繼續尋找主墓室的位置。貼著凹凸嶙峋的岩壁走了十多分鍾,一堵人工堆砌的斷頭牆赫然出現在麵前。所謂斷頭牆,顧名思義就是斷頭留命的地方。與神道前的封門磚有異曲同工之妙。二者同樣都是劃分生死、隔絕陰陽的界碑。封門磚相當於一道防盜門,保護墓主人免受匪盜洗劫。而斷頭牆更為恐怖,為了嚴守陵墓的位置,竣工後大部分工匠都會遭到滅口,美其名曰:殉葬。他們的屍體被集中處理,坑埋在斷頭牆下,以亡者的身份繼續為墓主人服務,詛咒著每一個企圖打擾死者安息的盜墓賊。


    “規格不賴,咱們本來準備繞後麵,沒想到人家早有準備,配了警衛員。”胖子打趣道,“我看這就叫此地無銀三百兩,墓裏好東西一定不少。”


    我打開背包,換了一口平頭鏟,不料牆麵比想像中堅固,一鏟子下去居然擦出了火星,僅鑿出幾道細微的擦痕。


    “修牆的可真夠賊的,牆身裏麵灌了銅汁,光憑鐵器挖不進去。”我沿著斷頭牆四周摸索了幾圈,這才發現修鑄工藝非凡。高達六米的牆麵光滑平整,從上到下,找不到一絲接縫的痕跡。


    “整體澆築,沒戲。”胖子拍拍銅牆,眼珠子滴溜直轉,看樣子已經有主意了。


    “既然牆身打不進去,那咱們換個位置,挖一個u形洞,從地下走唄。”


    我搖頭:“下麵有地基,都是一體式的。等我們挖進去,天都亮了。”


    三個人同時沉默了,苛刻的作業時間逼著我們另闢蹊徑,以挖鑿的形式潛入墓室顯然行不通,那剩下的選擇無非是爆破或者尋找其他入口。


    “我反對用火藥,”shirley楊撫摸著牆麵,“承重結構還沒摸清,先不談能不能準確找到爆破點,就發掘保護的原則出發,我們不能隨便破壞墓室內部環境。”


    胖子有些憋火:“咱們又不是來請客吃飯的,總不能等著大將軍他老人家親自來開門吧?”


    “下邊行不通,我們換個方向。”我指著岩頂,“整體澆築一般都是自上而下的結構,再高明的工匠也沒辦法讓銅汁逆流。我先上去看看情況。”


    胖子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圖,他取出鐵鎬說:“隻有兩根,注意安全。”


    借著凹凸不平的岩壁,我以鐵鎬為工具,艱難地登上了天頂。剛才站在底下的時候沒留意,上來之後才發現高得可怕。我檢查了一下接縫處,果然有縫隙。我朝底下的人豎起了大拇指,然後轉身開始開鑿工作。懸空鑿洞十分費力,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難以施力,幾分鍾後我就累得渾身大汗。


    枯燥繁重的疏通過程耗費了大量時間,shirley楊貼在牆角與岩壁的夾角處,仰頭問我對麵情況如何。我看了看眼前的洞口,舉起電筒,探頭進去張望,誰知道對麵忽然閃過一道刺眼的光亮,我本能地用手去擋,但整個人失去平衡,倒了下去。那一瞬間,我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甚至能感覺到血液在身體裏流動的方向。墓室內沒有遮擋,如果直接摔在凸起的岩石上,那少不了躺個半年。我拚命地扯住扣在腰部的繩鎖,可惜下墜的速度太快,右手傳來陣陣鑽心的刺疼,始終無法使自己停下來。在我幾乎絕望的剎那,人猛地飛了出去,腰腹一陣巨痛,幾乎要把我勒成兩段。我反應了兩秒,這才發現救我的是胖子和shirley楊,他們及時拉住了繩索的另一端,以兩個人的重量平衡了急速下墜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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