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犰狳是什麽?”我不解道,“這隻異獸難道不是傳說中的分山掘子甲?”


    我見舒師父言語之間底氣十足,料定此事有隱情。可在場的人也算見多識廣,連薛二爺都一口咬定這就是分山掘子甲,難道還能有錯?shirley楊不等他多做解釋,便脫下外衣將受傷的犰狳裹了個結實,然後轉身朝屋裏走去。我想起剛才包紮用的醫療箱,就叮囑四眼去給她打下手。羅六拔腿準備追,被我和胖子一左一右攔住了去路。薛二爺一看這種劍拔弩張的陣勢,急忙出來打圓場道:“一場誤會,不要傷了兩家的感情。老舒你倒是仔細說說這頭巨獸緣何而來,也叫這幾個小輩長長見識嘛。”


    這一吹一抬之間,舒師傅找到了台階,老頭兒瞥了我們一記白眼,然後朝羅六使了個眼色。別看羅六身材五短,心思卻無比通透。他撿起地上的鐵鏟說道:“外頭風大,各位進屋說話。”既然主人家請我們進屋,我們也不好意思再以階級敵人的態度橫眉冷對,一行人跟在羅六身後回到了小洋樓裏。


    我一進門就看見shirley楊和四眼在忙著做縫合工作,客廳的地板、桌椅上到處是血,兩人滿頭大汗,四眼的手不停地顫抖。舒師傅嘆了口氣,對羅六說:“你去照應一下,務必將那畜生的性命保住。”說話間羅六已經捲起了衣袖,他拍了拍四眼的肩,催他移開位置,然後以兩指按住犰狳的背脊,順著脊樑位置上下推移似乎在尋找什麽。shirley楊一邊擦拭鱗甲上的血跡一邊對我說:“快去取點土來,越多越好。”


    我一時沒聽明白她是什麽意思,愣了一下,心說就算真沒治了也不能拿泥巴糊弄人啊!可羅六反倒點頭說:“還是楊小姐有見識,你們再不去,這畜生可就完蛋嘍。”


    胖子嘀咕說:“這又是哪兒來的麽蛾子,爛泥巴也能當刀傷藥使了?”我扯了他一下,順手撿起丟在客廳角落的鐵鏟,兩人一同回到了後院。胖子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隻鐵皮簸箕,我們一個挖土一個裝抬,很快就湊了滿滿一簸箕的黑泥。等我們把東西送到shirley楊手裏的時候,羅六已經完成了大部分縫合工作。她二話不說將簸箕裏的泥土全倒在了地上,然後又與羅六兩人將犰狳從桌上抬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擱到了泥堆裏頭。


    四眼咋舌道:“我看它還有呼吸,怎麽就給埋了?”


    shirley楊長喘了一口氣說:“能做的都做了,下麵全靠它自己的求生意誌了。”說完她整個人朝沙發上癱了過去,看樣子已經筋疲力盡了。


    羅六兩手沾滿了鮮血,也跟著一屁股坐了下去,他這會兒倒比先前親切了許多,用微微帶著點得意的神色說:“這是個土法子。犰狳跟豬狗一樣都是泥裏打滾、土裏刨食的畜生,不管傷得多重,隻要挨著地氣就能過活。我看它求生意識很強,應該不成問題。”


    經他這麽一提,我好像確實聽老人們說過類似的故事,不過具體內容已經忘記了。大抵是誰家的黃狗被拖拉機碾了肚子,本以為回天乏術,哪知道老黃狗自己拖著半截殘軀藏進麥田裏頭,又過了好幾日,它居然吐著舌頭回來了,除了一條跛掉的後腿之外根本瞧不出受過什麽重傷。


    秦四眼聽完羅六的話之後立刻起身反駁道:“傷口才剛縫合,這樣非常容易感染。依我看還是直接送醫院,我們的車就停在外邊,這附近有診所嗎?”他見舒師傅和羅六都不答話,就轉頭看我,希望我能拿個主意。我說它傷得不輕,禁不起顛簸,如果非要轉移恐怕半路就得咽氣。四眼見我發話,也就不再多做爭辯。他撩開外套掏出一包煙自個兒跑了出去,胖子嘖嘖了兩聲:“怎麽跟個娘們兒似的,屁大點事也鬧脾氣。”


    我們幫著舒師傅將家中勉強打掃了一番,雖然茶幾板凳上的血跡一時難以清洗,但好歹比剛才那副小鬼子掃蕩後的模樣要強些。


    我們原本是結伴來享用美食,沒想到最後連口熱飯都沒吃上,還惹來一身腥。薛二爺見我們都歇下手,便不慌不忙地在小院裏擺上了一張梨花木圓桌,笑眯眯地說:“都去洗洗手吃飯。”


    我們這一票人早就餓得前心貼後背,大傢夥扒拉著桌上的涼碟熱炒,個個都豎起拇指誇他後勤保障做得好,不愧是咱們一源齋的老掌櫃。


    “我看大家都忙,就去後廚隨便炒了兩道,大多是撿人家現成的。要謝還要謝舒師傅,來來來,我先敬老舒一杯。”


    “我可不吃你這套。”舒師傅明顯尚未從先前的風波中平靜下來,看他的神色仿佛肯與我們同席而坐已經給足了二爺麵子。老李戰戰兢兢地瞄了一眼他的精神偶像,然後低聲問我:“這可怎麽辦?舒師傅生氣了。我早就跟你們說過不要鬧出事端。唉,年輕氣盛,太浮躁!”


    我嗬嗬一笑,畢竟理虧在前,隻好放低姿態向舒師傅討教關於犰狳的問題。雙方沉靜了數十秒都沒有開口的意思。我有點尷尬,咳嗽了兩聲尋思著該說些什麽才能為自己找到台階。shirley楊卻搶先開口道:“確實是我的問題,我當時也沒想到它的體積會這麽巨大。犰狳是一種南美洲特有的動物,與穿山甲極為相似,在得州非常普遍,算是比較有代表性的動物。不過正常的犰狳身長在一米左右,即使是成年雄性身長也極少超過一米二,像屋子裏的那隻實屬罕見。”shirley楊回憶起童年,又繼續說道:“犰狳的品種繁多,像剛才那一隻叫作九帶犰狳,以體表周圍均勻地分布著九條橫紋而著名,是犰狳界的打洞能手,如果有必要,一隻壯年犰狳的日刨土量可以達到數百公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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