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吶吶地不願說出口,旁邊侯謙芳湊上來道:“啟稟東王,剛才天父降凡說東王功大,不應隻稱九千歲,天王陛下已經答應加封東王和東世子都是萬歲。”


    秀清假惺惺地說道:“二哥,真是這樣嗎?小弟當得了嗎?”


    “是這樣。”天王無可奈何地說道,”賢弟功高,完全當得了。”


    “哦。”秀清不再謙讓了,說道,“那麽定個加封的日子吧,總得舉行一個隆重的儀式,是嗎?”


    “是啊。”天王竭力鎮靜下來,說道,“這可是件大事,要讓天朝臣民都知道。所以要好好籌備一番,不可馬虎,我想這個日期嘛,太近了來不及,也不應太遠,八月廿五日(公曆9月23日)不是賢弟的生日嗎,就定在那一天,既為賢弟加封,又為賢弟慶壽,一舉兩得,可好?”


    秀清喜道:“很好,就定在八月廿五日吧。”


    天王走了之後,聚在東王周圍的東殿百官議論紛紛,東殿工部尚書傅學賢道:“天父下凡,可惜不曾吩咐,天王陛下立刻讓位,那要爽快得多。”


    東王微笑道:“爾等不知,天父自有道理。”


    侯學謙道:“是的,先加封,後讓位,天無二日,國無二君,加封那天,就請天王讓位,這是順理成章的事,別人無可指摘。不過把加封大典定在八月廿五日,太遲了。夜長夢多,恐怕不甚妥當,萬一天王後悔了,差人調兵來京,那就麻煩了。”


    東王沉吟道:“這倒是要防止的,就傳我的命令,自今日起不許天王府中官員出京,著各城門守門官嚴密盤查,不得疏忽。”


    眾官散去之後,惟獨女簿書傅善祥猶在廳中,蛾眉微蹙,欲言又止,東王執了她的縴手問道:


    “女學士,等我登基做了萬歲,就封你為王後,你高興嗎?”


    善祥憂思重重,說道:“妾身隻覺可慮,未見可喜。”


    “為什麽?”秀清不悅道。


    善祥突然跪下道:“北王、翼王與殿下同時起兵,約為弟兄,如果殿下把天王拉下來,他們能不仗義為天王舉兵嗎?特別是北王平日受殿下責打最為嚴厲,他不會乘此找機會報復?外有強敵,內有紛爭,一旦四分五裂,天朝前途就不堪設想了。東殿眾官欲想攀龍附鳳求自身的富貴,全不為國家為殿下著想,妾身冒死進言,願殿下再思三思!”


    東王大怒道:“北王、翼王都受我驅使,名義上同為王爵,實不過是部將,怎敢與我為敵,誰若妄想舉兵反抗,立時可以號召他們的部下歸順天朝,他們能成得了大事?我正欲舉大事,上下歡欣,你卻來掃我的興,難道你是受了天王的指使阻撓我登大位嗎?”


    善祥涕泣道:“殿下是反清的民族英雄,天朝的頂樑柱,妾身因此獻身於殿下,以助完成反清大業。今殿下不顧強敵未滅,而先熱衷於內爭,後果不堪設想。妾身為愛殿下而剖心瀝血相勸,想不到不蒙體察,反生猜疑,隻能一死以明心跡。”


    說罷站起身來一頭向廳柱撞去,秀清急忙上前阻擋,已經血濺花磚,哀哀地倒在秀清懷中。秀清連忙用袍袖為她掩住傷口,嘆惜道:善祥,我不過隨便說說,你怎麽當真了?快來人,去請醫官來!”


    善祥勉強鼓足了最後一絲力氣,慘笑道:


    “不要請醫官了,殿下能聽從我的忠言,就死而瞑目了。”


    善祥死了,秀清含淚為她拭去臉上的血跡,抱住她一步步走向內院,他後悔對善祥太嚴厲,以致使自己的寵姬慘死。然而他不能採納善祥的忠告,從紫荊山以來他就不甘居人之下,現在惟我獨尊的局麵就要實現,他能捨棄嗎?他在心中默默禱告:“善祥,你為我而死,待我登基之後,當追封你為王後,請原諒我的過失吧!”


    天王狼狽地回到宮中,不一會兒,兩名差官領了天王勤王密詔從金龍門匆匆出來,跨上快馬,從容來到儀鳳門。這兩個人身穿素紅袍,頭戴獅頭兜鍪,中間綴著。“北殿承宣”紅字職銜,大搖大擺出了城門口,直向江邊碼頭馳去。北王在江西督師,常有奏報書信遞京,北殿人員出入城門,無人懷疑。此人到了碼頭,取出北王緊急征船劄諭,水師營官不敢怠慢,立即撥出一艘十六槳雙櫓大船,又派了大批縴夫,揚帆拉縴,急將差官連人帶馬送往皖南東流縣,一人舍舟登岸,另一人仍乘船繼續上駛至武昌附近上岸,拍馬馳往洪山前線翼王行營宣旨。


    原來這兩名差官都是天王府的禦林侍衛,承瑢在北王出京前向他討了兩份“北殿承宣”帽銜,縫在“殿前禦林侍衛”上麵,輕易地混出了城門。北王於七月廿八日接到天王密詔,興奮極了,當即將江西全省軍政大權仍交與翼貴丈黃玉昆主持,他帶領早已部署好的三千名心腹將士,和前來宣旨的禦林侍衛,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自臨江府啟程,日行四百餘裏,第二天便到了贛東北的饒州府城鄱陽縣,這裏原為清軍所有,是北王來江西之初攻占的,後來楊輔清調來江西,就駐兵在饒州府城以東的樂平、浮梁(今景德鎮)一帶,東王原意是差輔清密切監視北王,堵住他帶兵進京的道路,輔清則不過是出京避禍,在天朝諸王內爭中袖手旁觀。此時他正在饒州以南的廣信府作戰,韋昌輝順利地從饒州進入皖南,在東流縣棄去馬匹派人看管,乘了太平軍水師戰船,恰遇江麵上括起勁疾的西南風,兵船晝夜不停的順風順水下駛,於八月初三日午夜抵達天京。北王帶領三千將士登岸,命禦林侍衛依然以北殿承宣名義前往叫關,其餘人員屏息靜氣,放輕腳步,帶了兩架雲梯疾速跟上,轉眼來到儀鳳門前。城門早已關上,以前在清軍江南大營逼近天京城時,城上戒備森嚴,四角崗樓晝夜監視城外動靜,現在打垮了清軍,前線遠在一百多裏外的丹陽。金壇,崗樓雖然還在,值夜的人卻早已入了夢鄉,隻有三四名看守城門的值夜士兵在城樓上閑聊。侍衛提了燈籠在城下大聲叫喊:“守關弟兄們,開門,快開門,北王有緊急軍情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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