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不管,此刻韋立在我東牢之中,我把他交給你,由你發落,事完了,寫個帖子給我知道就是了。”


    秀清傲然離去,留下一股陰森森的殺氣,使昌輝木然長跪,心驚膽戰地不敢起立。忽聽得腳鐐嚓啷啷一步一響走近花廳來,昌輝才醒過來,站起身子踏出廳去,恰見韋立披頭散髮狼狽不堪地被東牢的兵士押了過來,看見堂弟韋正,還以為是保他出獄的,連忙跪下哭道:


    “兄弟,哥哥冤枉,快救救我吧!”


    見到這個給他惹禍的堂兄,昌輝怒氣直衝,順手一巴掌,罵道:“好不曉事的東西,在外胡鬧,還喊冤枉?把他交給北殿侍衛,看我收拾你!”


    韋立大吃一驚,不料兄弟也翻了臉,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卻不敢作聲。


    昌輝把韋立押回北王府,此時天王府已擴建完成,天王遷往新宮去了,北王府依然回復原來的排場。北王下轎進府,便吩咐承宣廳:


    “速速開聽事處,把韋立帶進堂去,侍候本軍師升堂審問,不得釋放,也不許任何人前來求情!”


    那個韋立,北王府中承宣官們誰不熟悉,聽說有事犯在東王手中,惹得北王殿下生氣,都為他捏一把汗。韋立央求道,“不得了啦,殿下動氣了,老兄弟們快給我送個信給老太爺(韋元玠)和王娘,托他們快出來講個情!”


    昌輝逕自來到聽事處大殿,拍著案桌大呼:“快帶韋立上殿!”


    可憐韋立知道韋正懼怕東王,少不得輕罪重判以討好楊秀清,幾十幾百大棍是決計逃不脫的。因此拖著沉重的鐵鐐,有意慢吞吞一步分作兩步走,希望內院趕快有人出來搭救。然而堂上一疊連聲地狂呼催促,內院還沒有人出來,韋立不得不進了殿,見韋正滿臉殺氣,兩旁司刑兵士早已執了大棍侍候,韋立嚇得渾身發抖,撲通脆在地上,哀求道:“好兄弟!”


    “混帳,還敢稱呼兄弟!”


    “不,不,殿下,求您看在同祖麵上,饒恕我這一遭,免打了吧。”


    “你惹惱了東王,可見事體非小。快從實說明首尾,待我發落。”


    “我說,我說。”韋立結結巴巴地說道,“進了天京,好的房子都被人占去了,還是俊弟(韋俊)指點我占了一所小小的院子,不過七八間屋。我是國宗,自有隨身的侍從儀仗,哪裏夠住!前些日子我相中了漢西門內一處大宅院,有房屋三十五間,是清妖一個道台的住宅。破城時,老道台一家大半自盡死了,那宅子被我軍一名管騾馬的天朝典官占了。他用不了那麽多房子,我送他幾樣珠寶,和他對調了屋子。”


    昌輝聽來不過是一件小事,不知東王為什麽發那麽大的脾氣,其中必有緣故,便問道:“調屋的事果真是兩廂情願嗎?”


    “不瞞殿下,那個典官見我是北殿國宗,本不情願,可是不敢得罪,隻得答應了。”


    “原來是你強占別人的屋子!”


    “殿下,真正強占的不是我,我剛剛在那家大門上貼了‘國宗韋府’,準備第二天搬進去時,卻不料有人搶先一步,撕去我的紙條,趕走那名典官,強占了那座屋子。”


    “是什麽人?”


    “是東殿一位小王娘的家人。”


    昌輝大吃一驚,原來是韋立惹上了東王的小妾,不禁拍桌怒道:


    “好大膽,必是你得罪東殿的人,快說!”


    “殿下,這不能怪我,是他們占了我的屋子,第二天我搬去時,當然不答應,兩下裏打了起來。我們人多,把他們趕跑了。後來,東王就派人把我抓去關進了東牢。實在不是我的過錯,求殿下看在嫡堂兄弟麵上,向東王求個情把我放了。或是稍稍打幾棍子給東王平平氣,那所房子我也不要了,讓出來給東殿小王娘的家人,認個錯,總可以了事了吧?”


    昌輝聽了,又氣又急,韋立竟敢和東王寵妾家人搶房子,還打了他家的人,怪不得東王這麽惱火,他把韋立交給我辦,明裏是照顧我的麵子,實則是要借我之手殺人,免得他被人議論是他東王殺了北王的堂兄,說出去不好聽。這件事非殺韋立不足以平東王的氣,我能忍心殺自己的堂兄嗎?族中人豈不把我罵死了!然而不殺能行嗎?他進恨兩難,不由得拍桌大罵:


    “韋立,你這個該死的糊塗蟲,你竟替我惹了禍!你以為偌大的案子,打幾下棍子就能敷衍過去了嗎?”


    韋立哭道:“殿下,我不該給你惹禍,不能使你為難,你就放手打吧,打幾十下,幾百下都由你。”


    “哼!”昌輝急得渾身冒汗,白皙的臉上由紅轉青,擂著桌子厲聲道:“韋立,放明白些,別想還能活命,你今天非死不能贖罪!”


    韋立放聲大哭了,連連碰頭道:


    “殿下,救救我吧,打多少棍子都可以,隻給我留一口氣,一家老小還指望靠我過日子哩。”


    昌輝額上青筋突出,心髒猛烈跳動,滿臉油汗,神情緊張到了極點。他恨恨地咬著牙暗想,縱然殺死了韋立,解了東王之恨,但不能表明我對他的忠誠恭敬,仍會使他懷疑我平日教唆親屬部將蔑視東王,仇視東王,才致於發生搶屋打人的事。那麽怎麽辦呢?他迅速轉動心機,惟有在“殺”字上用極刑,對韋立五馬分屍,雖然對不起這位堂兄,也將為世人所咒罵,但是一定能使東王欣然,以為韋正是個膽小無用的人,對他東王畏懼如此之深,何必還用忌憚警惕。姓楊的放鬆了防範,將來才能伺機下手。昌輝打定了主意,用殘忍的目光逼視著韋立,厲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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