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正的能耐如何,楊信沒做過詳細了解;但無論如何,他是一個願意做事的。


    先前請楊信剿鼉龍,這裏又說開水渠。


    挺好。


    不過楊信的確還要出門一趟——那口短刀,是鍛造陌刀的時候的邊角料打造的,與陌刀品質一般無二——他打算把這口短刀送給相槐。


    楊信總有一種急迫感。


    做什麽事,都特別有一種‘時不我待’的感覺。


    不論是建屋還是耕田,他是能多快就多快,一丁點的時間都不願意耽擱。


    這口短刀既然決定送給相槐,他便不會拖到一個月、兩個月後;這兒家裏的事情大致作了處理,便要去武陵山尋相槐。


    到底那塊隕石,是相槐帶他找到的。


    無論如何,須得回報一二。


    這口短刀,就當是個小小的回報。


    等把刀送到相槐手中,回來之後,主持一下桃林村水利工程建設,倒也沒什麽問題。


    第二天,楊信進山打獵。


    打了四隻鹿、一頭熊,野豬沒遇著,倒是在山裏看到一群板角犀牛。


    想起早前遇到相槐的時候,說是追蹤犀牛而來,想必這群板角犀就是相槐要追蹤的那群。


    不過現在看來,相槐之後沒追上。


    因為獵足了獵物,楊信便沒有對板角犀下手。


    回到家,一番洗剝幹淨,扒皮剔肉拆骨;皮先晾著,精肉選了六七百斤立刻抹上鹽醃起來,骨頭燉了一鍋自己吃,其他的都教蔡琰拿去分給了村民。


    四隻鹿、一頭熊,兩千多斤肉,骨頭都有好幾百斤,自己吃不完,也沒有必要都醃製起來,鹽也不足用。


    至於油脂,煉出來,陶罐裏裝好,以後慢慢吃。


    下午又收拾後山,後山收拾完又漫山遍野的找桃樹苗,找來的苗兒便一棵棵種上。


    其間王七來尋楊信,借用曲轅犁。


    曲轅犁到底怎麽樣,沒用過的,當然不知道;但楊信的犁,嶄新光潔,比侯府拿到村上用以給村民耕地的工具更新更好看。


    而且因為人多肉少——侯府提供的耕作工具,除了基礎的一把鋤頭,大型的都太少,須得村民們輪流著用。


    楊信這裏一天便耕完了地,王七瞧著眼熱,有點心急,便不等村上的工具了,直來借用楊信的。


    楊信並不藏著掖著。這犁頭,本就是給人用的,也沒想過獨享,這東西,越多人使用,就能造福越多人。


    晚上吃飯的時候,楊信給小妹和蔡琰的碗裏各自塞了一大塊肉骨頭,然後對蔡琰道:“吃完飯,我把咱家犁頭的製作流程落在紙麵上;明天我要出去一趟,可能三五日才回來;如果期間關平再來,你就把它交給他。”


    說:“人家每次來從不空手,咱們家也沒什麽別的東西可以回報,就拿這個吧。”


    蔡琰點了點頭:“記著了。”


    然後道:“這還真是個寶貝麽?”


    楊信笑道:“耕地的時候,你感覺不出來,是因為我氣力太盛,沒能顯出工具的效率;這曲轅犁給老百姓用,能大幅度提升耕作效率,並且能耕的更深——同樣的勞作,可以耕作更多麵積,可以提升糧食的產量。”


    蔡琰這才重視:“那倒的確是個寶貝了。”


    不過她到底不曾真正種過地,心裏沒有個實在的對比。


    倒是小妹說了句話:“五哥說的一定沒錯——要是爹和娘親還在,每年能多收點糧食,他們也一定會很高興的。”


    楊信怔了怔,默默無言。


    他在十五歲成丁的那天,才完全覺醒宿慧;那之前,隻偶爾腦子裏零零碎碎一些‘奇怪’的東西,他不明白是什麽。


    所以他從來沒為那個家做過什麽貢獻。


    如果能在初生的時候就覺醒宿慧,就一定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這也是楊信為什麽如此憎恨的一個原因。


    子欲養而親不待——分明覺醒宿慧,家裏的好日子就應該要來了,卻家破人亡!


    他不能接受!


    至於說曲轅犁能教父母高興,楊信倒不覺得——因為不論豐收還是欠收,都跟屯民沒什麽關係——因為無論你種出多少糧食,曹賊都要拿走絕大部分,隻給留勉強糊口的口糧。


    ——吃完飯,天還未完全殺黑;有小夥伴來喊小妹,小妹便跑出去撒歡去了。


    “別亂跑!”


    楊信叫了一聲,小妹回應著,已是跑出家門。


    蔡琰則拿了一匹布,坐在門口作女紅;楊信鑽進工作間,削了一卷竹簡,把曲轅犁的相關知識,一一刻在上麵——還畫了圖呢。


    第二天一大早,吃了早飯,楊信扛著陌刀、提著短刀,出門去了。


    ......


    相槐的山寨,在零陽附近的武陵山北端。


    武陵山處於沅水和澧水之間,零陽就在澧水畔。


    漢壽在沅水畔,但漢壽到零陽,直線距離隻約莫一百公裏。


    直線距離不遠,但所謂望山跑死馬,若尋常人,翻山越嶺從漢壽去零陽,少說要兩天時間。


    楊信腳程快,無所謂望山不望山;先前他帶著蔡琰和小妹一路南下,也是山路綿綿,可比從漢壽到零陽遠得多,中途在上界山還耽擱了好一段,也隻要了不一晝夜的時間,便到了江夏。


    他從漢壽出發,溯桃溪而上,往鍛刀處走了一遭,這才轉道向零陽;而隻個把小時,不緊不慢,已是到了零陽境內。


    不過隨後尋找相槐的山寨卻花了不少時間。


    因為漢蠻衝突的問題,武陵蠻的山寨,都藏得很緊,都在深山老林之中;若是沒有熟人,等閑是找不到地方的。


    楊信翻了十幾個山頭,找了半天,也沒找著相槐山寨在哪兒。


    眼看已是下午,楊信爬上一座山頭,舉目四顧;心下卻暗暗自嘲——早知道先前就和相槐問清楚。


    隻說零陽附近,搞成現在這樣子,找來找去找不到。


    卻這時,山風中傳來一些人聲;楊信頓時一喜,豎起耳朵傾聽;不片刻,便鎖定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邁開大步,翻過這片山,看到對麵山坡上,竟一片柿子林——紅彤彤的柿子一片山,一簇簇紅柿子點綴秋葉,簡直可愛。


    就看到一些著裝打扮與漢人相異的婦女,正在山坡上采柿子。


    楊信笑了。


    是武陵蠻!


    他幾個縱身,扛著陌刀,到了這片山坡;及近,那些武陵蠻的婦女都沒發現有人接近,等到楊信出聲,這才驚覺。


    “打攪一下,請問各位大姐,相槐山寨怎麽走?”


    這些婦女頓時驚慌一片。


    武陵蠻因為與漢家交織緊密,說的也都是漢話,不存在聽不聽得懂的問題。


    所以楊信這裏一開口,她們便聽明白了。


    但她們更慌張起來。


    因為楊信扛著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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