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信件,迎上裴芊洛期盼的目光,蘇芸萱告知:豐玉砌自己逃了,兩國開戰不是她和豐玉砌的意思。


    她已去信給雲晟鏢旗大將軍蘇沐逍,命他停戰。


    但這戰爭已開,能不能說停就停,並不是她能決定的。


    留下心急如焚的裴芊洛,蘇芸萱命人在芸萱殿院中備下酒菜。


    月色如水,世事變幻,二人第三次坐到一處同食。


    想在離開前找裴芊洛這位知己陪一陪自己,亦是想在一切未定前真正放縱一次,蘇芸萱讓宮女上了許多酒水。


    裴芊洛內心很矛盾,生在豐嵐,如今效忠雲晟,她實在不願見到雲晟、豐嵐鬥個你死我活。


    雖從前也預知到過豐玉砌與蘇長風、蘇芸萱二人的特殊關係,可能會導致兩國不和,但真正見到兩國開戰後遭殃的黎明百姓,裴芊洛心情異常沉重。


    二人各懷對未來的迷茫,一時除了一杯接一杯暢飲,皆甚少言語。


    特別是裴芊洛,回來後直接入宮,並不知曉蘇長風婚禮昏迷之事,但這一刻,她甚至都沒注意到蘇長風不在的不正常,問都沒有問上一句蘇長風。


    沒一會,兩人便醉意朦朧。


    這人呀,醉後反而更容易打開心扉。


    喝著喝著,兩人從一臉愁容變成肩挨著肩地回憶相識相知過往的嬉笑,從初時的正襟危坐到舉著酒杯、勾肩搭背地對月高歌......


    月亮爬到頭頂後,不勝酒力的二人喝下醒酒湯後背對背靠著坐在台階之上醒腦。


    好一會,腦子稍微清醒一點,裴芊洛開始擔心蘇芸萱會著涼,這才想起喚人去喊蘇太傅過來接女帝回房休息。


    她這一問,讓聽她召喚聲才從院門處跑過來的宮女突然停在了半路,一臉同情地注視向蘇芸萱。


    蘇芸萱朝那宮女揮揮手,宮女立馬在裴芊洛不解的目光中轉身退回了原地。


    裴芊洛愈發不解,又接連喚了那宮女幾聲皆沒回應,隻得疑惑看向蘇芸萱。


    不等裴芊洛開口問,蘇芸萱起身向裴芊洛伸出手掌。


    毫不猶豫搭上蘇芸萱的掌心,裴芊洛跟著力道起身。


    將裴芊洛帶至內室,蘇芸萱望著床上已昏迷數日的蘇長風,未作任何隱瞞,將她和蘇長風、豐玉砌幾世的恩怨糾葛盡數和盤托出。


    裴芊洛震驚不已。


    不等裴芊洛從震驚中回神,蘇芸萱講完後直接說出心中想法:請求裴芊洛代替她留守雲晟都城,等待和處理災情和疫情等所有朝中事宜,而她將會帶著蘇長風前往邊關。


    意識到她要做什麽,裴芊洛眸含眼淚地拉著人搖頭不願放手,“芸萱,不可以,你不能......”


    話說到一半,忽地又戛然而止。


    芸萱不能什麽?


    不能放棄蘇長風?


    可是,不放棄,難道眼睜睜看著蘇長風去死,永世不得超生?


    不放棄,難道就讓雲晟、豐嵐兩國繼續打下去?


    她自己都於心不忍,芸萱處在雲晟女帝的位置,又怎忍因兒女情長的小愛而舍棄黎明蒼生?


    她自己一回都城,不也一直在請求女帝製止兩國戰爭嗎?


    她還帶回了安瀾姑母向芸萱她們施壓的信......


    心內一陣劇痛,裴芊洛猛然意識到她自己,竟也同她曾經鄙視的那般同僚一般,站在自己的角度向芸萱提出自己的訴求......卻忽略芸萱想要什麽......


    所有人......所有人......從此至終......都在......逼迫芸萱!


    心疼得無以複加,淚流滿麵,裴芊洛一把將蘇芸萱緊緊抱住,哽咽著在蘇芸萱耳邊柔聲道:“對不起......芸萱,對不起......是我們自私了,你不用在意......不用在意所有人的想法,你隻需要為自己活......你......”


    感激地在裴芊洛後背拍了拍,蘇芸萱打斷裴芊洛的話,“為自己而活?這句話長風哥哥對我說過很多次。這一次,我真的想為自己活,也想讓長風哥哥他為他自己而活。”


    她這句話說得很緩很輕,聽著卻又語氣異常堅定。


    裴芊洛不懂她這句話是何意,放開蘇芸萱,拉開距離,疑惑打量起蘇芸萱麵上神色。


    蘇芸萱嘴角扯出淡淡的笑,抬手輕輕拭去裴芊洛臉上淚水邊道:“芊洛,謝謝你。”


    “謝我什麽?”裴芊洛抓住蘇芸萱的掌不鬆手。


    蘇芸萱臉上笑容更甚,“謝你肯來幫我,謝你的陪伴......”


    抬起另一手迅速在裴芊洛鼻梁上刮了刮,蘇芸萱故作俏皮命令:“這相幫和陪伴,可是要長長久久的哦!”


    “嗯。”裴芊洛本能大力點頭,鬆開蘇芸萱手,她後退一步,一本正經恭敬道,“一定長長久久,我裴芊洛發誓,永遠會是女帝最忠誠的支持者。”


    “我要的不僅是支持者,”蘇芸萱上前一步,將裴芊洛環抱住道,“還有一輩子的知己、同僚。”


    ......


    答應蘇芸萱的要求,裴芊洛傷心難過地不舍離開。


    同蘇長風安排在她身邊的兩宮女和若影交代一番後,屏退殿內所有宮人,蘇芸萱在熱水裏浸泡近一個時辰才起身,如多日來一般上床,抱著蘇長風沉沉睡了一整日。


    天黑,一輛馬車悄悄出了雲晟都城。


    負責趕車的若影雖不懂女帝蘇芸萱為何如此匆忙,但他向來慕強。


    又秉承著誰救他命,他便為誰賣命的宗旨,在見識過蘇芸萱的強勢,蘇芸萱又從豐玉砌手中救他一命後,他便在心裏認定女帝蘇芸萱從此以後是他若影的新主子。


    天亮後,馬車已駛出雲晟都城很遠。


    若影聽從蘇芸萱的吩咐,沒有再加急趕路,而是走走停停往邊關而去。


    除卻蘇芸萱和蘇長風,這一行若影按照指示還帶上了太傅府另四位死士,加上蘇芸萱身邊的兩名宮女,一行九人。


    顧慮蘇長風昏迷未醒,為掩人耳目,他們很少投宿客棧,基本都是就地為營。


    幾人兩兩一組輪流守夜,一路倒也算安全。


    一路,他們不時能見到返鄉後的流民重耕景象,條件雖然艱苦,但百姓臉上盡是希望,瞧得他們也跟著心情舒暢不少。


    陽光明媚之時,偶爾路上碰到風景宜人的人少之地,蘇芸萱會命若影將蘇長風小心抱下馬車。


    她自己則席地而坐,尋個舒服的姿勢,將蘇長風腦袋擱在膝上,二人邊沐浴著陽光微風,邊獨自回憶絮叨著過往二人相見相處之事。


    每每這時,若影便聽從命令,領著眾人遠遠走開,盯守著。


    這一守,仿佛是掐著點的,經常是精準的一個時辰。


    幾次下來,一向行事有些急躁的若影倒是心境練得愈發平穩了。


    不平穩也不行呀,因為一路上,除了這件事和必須的生理需求,其他時間,若影他們基本是看不到女帝蘇芸萱下馬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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