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風抬手摸上蘇芸萱的發,凝視著她卻是輕輕搖了搖頭。


    “長風哥哥?”蘇芸萱急得站起身來。


    蘇長風忙解釋:“你放心,我自有安排。隻是,我想幫你完成你想做的事再離開。”


    蘇芸萱搖頭,“沒有,我沒有什麽想做的事了。”


    “怎麽會?”蘇長風笑,語氣更柔,“你不必如此為我著想。”


    “所有的事都不及長風哥哥。”蘇芸萱道,“既然你已有安排,我們現在就離開......”


    “你們要離開去哪裏?”安瀾問,從遠處走來。


    蘇芸萱聞聲看向安瀾身後。


    “你們放心,他已被我擋去。”安瀾道。


    蘇長風起身朝安瀾致謝:“有勞長公主。”


    安瀾在亭中坐下,擺了擺手。


    蘇長風重新牽著蘇芸萱坐在對麵。


    安瀾道:“那小子找人把我這長公主府盯死了,你們隻要出了府門,我不見得護得住她。而且,你可能還不知道,豐玉砌如今......”


    “豐玉砌如今已得豐嵐皇上鼎力支持,隻要他同意與裴芊洛的賜婚,十有八九就是豐嵐的儲君。”蘇長風打斷言。


    “你知道?”安瀾詫異。


    蘇長風並不打算隱瞞,實誠點頭道,“實不相瞞,我來豐嵐已有四日。”


    兩人對視一眼,安瀾猛然起身,“你不要告訴我,豐殷德是你殺的?”


    豐玉砌堅決否認;言玉也言隻是重傷了豐殷德。


    但今日一早,宮中已傳出消息,豐殷德身中劇毒,救治無效而亡。


    能令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的劇毒,隻能是出自玄黃子之手。


    而能從玄黃子處拿到毒藥的人,也隻能是眼前之人。


    安瀾盯著蘇長風,腦中迅速思忖。


    蘇芸萱震驚得同樣站起身來,驚呼道:“什麽?”


    蘇長風忙起身,扶蘇芸萱重新坐下。


    “你為什麽要殺他?”安瀾問。


    蘇芸萱強壓下心中諸多震驚與疑惑,繼續聽兩人對話。


    “長公主不生氣我殺了你的孫子?”蘇長風問。


    “你怎知我不生氣?”安瀾穩了穩情緒,緩緩坐下。


    蘇長風打量安瀾神色。


    安瀾望向蘇芸萱,“我看不僅是我疑惑,你這未婚妻也甚是疑惑。”


    蘇長風也望向蘇芸萱,沉聲答:“他害死了我摯愛之人,也害得我餘生痛苦不堪。”


    安瀾聞言心中不覺一顫,心內僅有的一絲怒氣竟因蘇長風這一句話化作無形。


    她轉眸看向蘇長風,眸中詭異地燃起羨慕。


    羨慕蘇長風有她沒有的灑脫和決絕。


    她心中也有那樣一個痛惡之人。


    那人不僅利用她,害死了對她最好的兄長;他還圈禁了她最愛的瑩白姐姐,逼得那般渴望自由的瑩白姐姐生生折斷羽翼,困死在這如牢籠一般的豐嵐皇宮之中。


    多少次,她想親手殺死那人。


    可是,她又下不去手。


    那人同母後越是表現得在乎她,她便越是借助酒精和男人不斷地自我作賤墮落。


    所謂的懲罰他人,又何嚐不是在自我折磨......


    仰頭瞧向皇宮方向,仿若視線能夠穿透那些高牆一般,安瀾定定注視著虛空,目光無神。


    蘇長風安慰好蘇芸萱,轉身瞧向安瀾。


    見她那心如死灰的模樣,心下燃起不忍道:“既然長公主同我猜想的一般,並未在意豐殷德之死,那我們不妨再來談一筆交易。”


    “哦!瓊枝還有交易想同我談?”安瀾回神,坐正身子裝作饒有興趣的問。


    蘇長風從懷中掏出一個卷軸遞給安瀾。


    安瀾接過,打開瞧了一眼,眸中燃起亮光。


    迅速掃完卷軸上的內容,安瀾激動問:“人在哪裏?”


    蘇長風答:“城外十裏處的一家客棧。”


    “一行多少人,你又是何地位?”安瀾又問。


    “客棧內有十人。我受她父皇托付,接她回雲晟,乃議和使團的首領。”蘇長風答。


    “好。”安瀾捏緊卷軸起身,“我現在就進宮。”


    說完轉身走了幾步,又倏然停下不解問:“你同豐玉砌打過交道?他怎知你真實身份?”


    “他本有機會殺了我,但他為了你手上的東西,又放了我。”


    安瀾垂眸瞧了眼手上的議和文書,揚起來問:“那你為何不直接給他?”


    蘇長風猶豫一瞬,聲音低沉:“豐玉砌除了要這份文書,還附加了條件。”


    安瀾想接著問,見蘇長風已望向蘇芸萱,心中霎時一驚,“他想再重複一遍,讓她同她母親一樣和親?”


    “正是。”蘇長風讚許地瞧向安瀾道。


    豐玉砌雖未明言,但蘇長風早已猜到他的打算,又怎會讓他如意。


    安瀾沉默。


    蘇長風接著補充:“我若此刻將議和文書交到豐玉砌手中,怕是他明日便能成為豐嵐的太子,我想平安帶芸萱離開豐嵐將永遠不可能。所以,有勞長公主了。”


    說完,他鬆開蘇芸萱,朝安瀾拱手俯身。


    聽到這裏,蘇芸萱已經大體明白了所有的疑惑。她眸中含淚,自責地凝視著蘇長風。


    “那我的好處又是什麽?”安瀾盯著蘇長風。


    “若長公主不出麵,豐嵐同雲晟必將永遠水火不容。”蘇長風同樣直直盯著安瀾。


    “怎麽?你這是威脅我?”安瀾佯裝生氣。


    “不敢。”蘇長風俯身拱手,起身坦然瞧著安瀾道:“我隻是自恃了解長公主而已。”


    多年的相處,他深知安瀾並不像麵上表現的那般驕奢無度。


    安瀾心中一直有一人。


    蘇長風一開始雖不知那人具體是何人。但他知安瀾十分重視此人。


    初識時,安瀾每次見他都會盯著他的臉,欣喜感歎“這世上竟有人眉眼間有你的神色”。


    好幾次酒醉後,安瀾甚至拉著他,非要摸他的臉,還喊他:“瑩白姐姐。”


    他便問安瀾:瑩白姐姐是誰?


    安瀾卻是一會淚流滿麵的自責她沒有護好瑩白姐姐,一會又眸中含恨地痛斥“你為何要奪走我最重要的兩人”。


    第一次時,他以為安瀾隻是醉得厲害。


    後來又有幾次,安瀾所言皆是如此。他便知安瀾並不是酒後胡言,而是酒後吐真言。


    他便試著同安瀾交流,這一問一答間倒讓他問出不少話來。


    安瀾嘴中的瑩白姐姐,應是豐子昊的母親葉瑩白,也是玄黃子的師姐。


    而安瀾痛恨之人,乃是豐嵐皇上。


    但是,不管他如何套話,安瀾皆不願意說出豐嵐皇上奪走的安瀾最重要的兩人,除了葉瑩白,還有一人是誰。


    想必,另一位是安瀾心內更不能言說的痛。


    他理解失去摯愛之人的苦,便試著安慰安瀾,同她聊起葉瑩白此人。


    安瀾告訴他,瑩白姐姐是這世間最奇妙的女子。


    安瀾心中,瑩白姐姐不僅醫術了得,還極富愛心。


    最重要的是,這位葉瑩白的畢生心願便是豐嵐、雲晟兩國休戰和好。


    而這也成為安瀾此生想替她的瑩白姐姐完成的心願。


    兩人再次對視,安瀾心情大好,輕笑出聲:“沒想到你還能成為我的知己......”


    “我以為我們早就是知己。”蘇長風又一次打斷,語氣真誠。


    安瀾不再做戲,爽快道:“好,你們在府中等我消息。”說完,疾步出了亭子。


    行至裴芊洛身邊,安瀾輕歎一口氣道:“都聽到了?”


    裴芊洛點頭。


    安瀾心有愧疚道:“你是同我一起出去,還是想過去同他講清楚?”


    裴芊洛福了福身,目光瞧向亭處道:“我想會會他。”


    “也好。”安瀾點了點頭,揮手命言玉跟上,急急趕往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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