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芸萱鬆了手。


    豐玉砌快速下床,背過身去。


    蘇芸萱騰身下床,衝到豐玉砌麵前就欲控訴。


    嗬斥的話還沒出口,豐玉砌再次轉過身去大吼:“你出去。”


    蘇芸萱一愣,也大吼:“這是我的房間,你出去。”


    “我叫你出去,馬上。”豐玉砌依舊背著她,肩部顯見地繃直,聲音卻是更狠了。


    蘇芸萱憋屈地瞧了眼窗處,咬牙道:“這晚上,你是要我睡外麵嗎?”


    “去隔壁房間睡。”豐玉砌聲音小了些。


    蘇芸萱立在原地不解,豐玉砌又催:“過去!”


    “過去就過去。”蘇芸萱恨恨離開。


    再次躺在床上,蘇芸萱氣得輾轉反側,猛地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逐漸平靜下來。


    想著豐玉砌來此處是為了他們能順利回到豐嵐都城,不覺又開始思考豐玉砌接下來是如何安排的?


    正琢磨著,門外忽然傳來淩亂的腳步聲和人聲。“你們動作快點!”


    蘇芸萱好奇下床,開門去瞧,一群人抬著個大木桶入了豐玉砌所在的房。


    蘇芸萱關上門,再次躺回床上。


    外麵響了半天的腳步聲,好一會才安靜下來。


    蘇芸萱瞪眼望著床頂腹誹:“下午才沐浴完,這晚上又要沐浴。豐玉砌不僅是斷袖,還是個有潔癖的斷袖。”


    他們才出幽穀關,就引來如此多的人追殺,接下來的路上不知又會碰到什麽?


    迷迷糊糊尋思了一陣,不知過了多久,蘇芸萱再次入夢。


    最初,夢中依舊是那個痛苦自殘的黑衣男子。


    之後又像倒帶一樣,一會是那片可怖的屍山血海和滿目瘡痍的江山圖,一會竟又出現最初的木魚聲和那一聲一聲熟悉的呼喚聲。


    “芸萱、芸萱、芸萱.......”


    “芸萱,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芸萱,明日大軍就會出發,我定要讓那些曾經欺辱過你的人一一付出代價......”


    “芸萱,我終於找到了始果法師......”


    “芸萱,為什麽你對這世間毫無留念......”


    “芸萱,我願以我之命換你重活一世,得償所願,你要乖乖配合......”


    心髒似疼得窒息,蘇芸萱猛地坐起身來。


    抬手一抹,一臉的淚。


    她垂頭抱住腦袋,滿是關於蘇長風的回憶。


    雲中崖上他同她說過的話......


    元夕那日橋上他對她的告白......


    忘憂閣中他陪她考量她的金蟬脫殼之計......


    海月城忘憂閣第一次相見,他對她的出手相助......


    長風哥哥尋了她六年!


    難怪那日馬車上她問他尋了她多久,他回:“至你離開雲晟那日,我便念想,從未放下!”


    ......


    黑暗中,蘇芸萱一人坐在床上,抱住腦袋,埋頭低聲抽泣。


    一聲一聲嘶啞輕喚:“長風哥哥!”


    翌日晨起後,豐玉砌再見蘇芸萱時,她麵色蒼白、眸下烏青,雙眼腫得跟個核桃一般。


    陳太守領人往小院送早餐,一路上心內是顫了又顫。


    昨夜院中最初時的響動,下人已向他陳稟。


    這昊王明明是個斷袖,卻還百般遮掩。


    難怪以前隻傳言昊王不好女色,沒傳言說昊王好男色!


    現下,他魯莽地識得了昊王的癖好,不知道是福是禍?


    以前還總是謹慎周旋,不急著在昊王、奕王和德王三人之間站隊。


    兩年前才從豐嵐都城升官至此,陳太守當然心知昊王最得當今皇上器重。


    但昊王孤身一人,不若奕王有皇後娘娘、德王有沈貴妃的相助。


    況且奕王身後還有裴家,太後更是出自裴家。


    德王似也深得丞相府的支持。


    這昊王嘛?


    除了模樣俊俏些,聲名狠戾些......和那兩位相比,還真是沒看出優勢在哪裏。


    但現下,既知道了昊王不願人知的秘密,要想保命,隻能投靠他了。


    陳太守領著一群人,跨過垂花門,遠遠就見“那少年”立在院中,閃身躲開昊王伸向他臉處的手。


    走近些再注意到“少年”的憔悴模樣,陳太守咬緊了下牙。


    旋即大步上前熱情招呼道:“昊王,早食送來了,已按您的吩咐,全是補血之物。”


    豐玉砌聞言,瞪了蘇芸萱一眼,不悅地揚手往台階上一揮。


    陳太守抬眸瞧了眼兩處正房,再次咬了下牙,小聲問:“不知應當送往哪一間房?”


    豐玉砌才轉向蘇芸萱的視線又冷然掃向陳太守。


    陳太守嚇得迅速垂下頭,身子俯得更低。


    豐玉砌不耐煩地再次抬手指向蘇芸萱昨夜睡下的那間房。


    一行人趕緊把吃食擺到外間的圓桌上,匆匆退出小院。


    見陳太守也欲出去,豐玉砌喝住問:“陳太守,你祖籍是豐嵐都城吧,老家可還有親人?”


    蘇芸萱晨起這般模樣,豐玉砌詢問。蘇芸萱卻是避而不言,瞧著他的一雙眸子不止有之前的疏遠,還加了抹怪異。


    想到昨夜情景,豐玉砌強忍著澀意好心想看看蘇芸萱的眼,她卻是一把閃開身去。


    心裏窩著一肚子火,豐玉砌問向陳太守的聲音自是好不到哪裏去,攜著上位者的凜冽。


    陳太守聞言,心中又顫。


    昊王這是......已經開始拿他家人威脅他了?


    陳太守蹙眉抬眸,對上豐玉砌的一雙眼。


    那眸中森然、不耐盡顯。


    難怪都中人人都謂昊王行事最是狠戾!


    他這還沒怎麽樣咧,昊王就......


    陳太守自顧哀怨著站在原地不回話。


    豐玉砌火氣又加了一分,他走近一步厲聲道:“本王在問你話。”


    陳太守嚇得回過神來,慌地後退一大步俯身低頭道:“回昊王,卑職確實是豐嵐都城之人,老家還有年邁的老母和一些本家。”


    “妻兒可都在此?”豐玉砌又問。


    “賤內攜犬子確實隨卑職定居在此處。”陳太守咬牙回。


    這是老小都不放過了?


    豐玉砌點頭,“我來太守府,確有一事需要陳太守幫忙......”


    等等.......幫忙?


    能幫上忙,就不會要他死!


    陳太守跌到穀底的心反彈回來,沒等豐玉砌說完,他便激動跪下表明忠心,“昊王盡管吩咐,卑職肝腦塗地。”


    豐玉砌眯眼瞅了他一眼,接著道:“清明將至,本王希望你能命你夫人帶著子女回豐嵐都城上墳祭祖。”


    陳太守聞言再次一愣。


    這是哪門子任務?


    這......


    心瞬間又懸到了嗓子眼,陳太守抬袖擦了擦額間的冷汗。


    豐玉砌又言:“我希望你聲勢搞大些,護送他們回都的人也帶多些。”


    “不知昊王如此何意?”陳太守實在是憋不住了。


    再不問明白了,不等昊王親自出手,他就得心髒衰竭而亡。


    豐玉砌抬手扶他起來,“我想借著陳太守的隊伍,掩去身份盡快回到豐嵐都城。”


    陳太守聞言猛地瞧向豐玉砌的臉。


    昊王那臉不僅英氣逼人,那雙眸更是深邃如寒潭。


    都是一路摸爬滾打升上來的人,陳太守瞬間明白了豐玉砌的處境。


    他慎重點頭道:“卑職知曉了,定當不負所托。不知昊王需賤內何時動身?”


    “自是越快越好。”豐玉砌言。


    陳太守心安離去。


    蘇芸萱才在桌邊坐下,豐玉砌把一碗當歸烏雞湯推到她麵前道:“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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