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痛苦的嘶吼聲不絕於耳。蘇芸萱猛然坐起身,熟悉的場景映入眼簾。


    昏暗的房間、冰棺、寒氣、台階、紗帳......


    男子撕心裂肺地低吼,攜著巨大的悲痛至屏風後席卷而來。


    蘇芸萱慌得再次爬出冰棺,身上依舊是那套芸萱花配桂花枝的雲錦裙。


    赤腳走下台階,繞過屏風,還是上次那個披頭散發的男人。


    他匍匐在地,低垂著頭,長發拖地,擋住了他的側臉,瞧不出模樣。


    嘶啞的哭泣自他喉間發出,伴隨著他滴血的拳不停砸向地麵。


    蘇芸萱趴在透明的牆前瞧著,不知為何,心間一陣難受。似男子無助的痛苦突然化作成了一把利刃,深深刺進她的身體,疼得心肺均要撕裂。


    無盡的悲傷和絕望如冰水一般自腳底上湧,蘇芸萱忽地失力下跌。


    身子陡然撞到床板。蘇芸萱睜開眼。


    昏暗的光線,白色的帳頂。安靜至極。


    雙手撐掌,借力起身。


    掌心沒有冰涼之感,自己躺著的也不是冰棺,而是一張簡陋的床板。


    她慌張環顧四周,似乎是......在一個帳篷裏。


    帳篷正中隔著一架屏風,她所在的床正在屏風裏側。


    揉了揉太陽穴,腦袋依舊昏沉。蘇芸萱掀被下床,摸索著穿上鞋子。


    繞過屏風,一個男人的背影乍然出現,嚇得她抓住胸口猛然一顫。


    那男子卻是倚靠在椅子上紋絲未動。他一隻胳膊直直垂在身側,手中捏著一把匕首,銀色的利刃透著寒光,瞧得蘇芸萱心口一縮。


    穩了穩心神,蘇芸萱抓緊胸口處的衣衫,小心翼翼地靠近。


    剛挪到那張椅子後麵,那男人驀地挺直脊背,抬起手中的匕首。


    蘇芸萱嚇得後退一步。


    那男人倏然轉過頭來。


    蘇芸萱張大嘴剛想大叫,卻突然看清豐玉砌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又趕緊雙手緊緊捂住嘴巴。


    “你醒了?”豐玉砌聲音低沉。意識瞬間回籠,蘇芸萱拿開手問:“長風哥哥呢?”


    豐玉砌臉色驟然一變,仿若籠罩上了一層冷霜。他緩緩站起身來,眉頭緊蹙,一個側移靠近過來。


    葉子晴連連後退,卻依舊捏緊雙拳盯著他手中的匕首問:“你把他怎麽了?”


    豐玉砌站定,揚起匕首瞧了一眼,轉眸再次盯著葉子晴道:“他?當然是要殺了。”


    葉子晴身子陡然一歪,跌倒在地。


    豐玉砌幾步過去,蹲在她麵前。


    葉子晴撐住身子,轉過頭來。那雙眸中水霧越聚越濃,卻擋不住瞧向他的恨意。


    豐玉砌譏笑出聲,旋即把手中的匕首遞到她麵前,“想為他報仇嗎?拿著。”


    那唇角勾起,蔑視一切的傲慢仿若世間的所有皆是任他踩在腳下的螻蟻,蘇芸萱氣得一把奪過匕首刺向豐玉砌。


    肩部一痛,豐玉砌悶哼一聲,垂眸去瞧,匕首一半已沒入了他的身體裏。


    掌心傳來濕暖,蘇芸萱顫抖著轉眸去瞧,鮮紅的血水從豐玉砌身體裏流入她捏柄的拳上。


    “如果以後砌兒做了什麽讓你不高興的事,父親懇請你能讓著砌兒,原諒砌兒。你能答應父親嗎?”豐子昊的聲音隨即浮入腦中,清晰得仿若近在耳畔。


    葉子晴望著自己的雙手渾身顫抖。


    “這就怕了?”豐玉砌譏諷道。


    蘇芸萱緩緩抬眸,豐玉砌嘴角依舊勾著,那瞧向她的黑瞳內冰涼一片。


    見她瞧向他,豐玉砌忽地拔出匕首。


    一股熱流猛地擊在麵頰上。


    葉子晴轉頭匍匐在地。


    “你應該再插深些。”豐玉砌又道,“或者朝著這裏刺。”


    蘇芸萱不敢置信地再次強撐著坐起身來瞧向豐玉砌。


    他捏拳垂著心口處,直直盯著她道:“你那力度,隻有這裏才能保證一擊斃命。”


    葉子晴愣在原地,眼中方才還大顆滾落的淚珠似也嚇得掛在原處。


    豐玉砌站起身來。


    蘇芸萱視線隨著他緩緩上移。那肩處鮮血還在外湧,衣衫明明紅了一大片,麵上卻依舊掛著一副風輕雲淡的傲氣。


    他立在她麵前那樣高高在上,她腦袋仰到極致才能瞧清他的臉。蘇芸萱忽地覺得自己弱小得猶如一粒塵埃。


    兩世!


    哪怕是老天給她多於常人一次的機會,她也護不住想護之人!


    她不僅害死了長風哥哥,害死了父親和母親,她甚至連答應父親的話都沒能做到......


    “噗——”葉子晴嘔出一大口血,暈倒過去。


    豐玉砌愣怔一瞬,旋即大呼出聲:“天尋,天尋叫軍醫。”


    守在外麵的天尋聞聲,朝遠處守著的士兵吩咐了一聲,那人疾跑著衝入眾多營帳中。


    天尋捏了捏拳,抬手把簾子掀開一條縫往裏瞧,主子抱著那昏迷的葉子晴沒入屏風後麵,地上幾處血跡。


    天尋又往裏探,偏著腦袋伸長著脖子去瞧。主子坐在床邊,抬袖小心翼翼地幫那葉子晴擦著臉。


    那一向穩如泰山的手怎的似在顫抖?


    天尋不敢置信地閉了閉眼,再次瞧去,順著豐玉砌的胳膊,一下注意到他肩處的傷口還在流血。


    捏著門簾的手一緊,天尋猶豫著要不要衝進去。


    “軍醫到了。”身後一聲響。


    天尋轉過身來,朝跑腿的士兵揮了揮手,拉著軍醫入內。


    “主子,軍醫來了。”天尋不悅地把軍醫往前一推。


    “昊王。”軍醫抱拳俯身。


    豐玉砌坐在原位盯著軍醫似是愣了神。


    天尋提醒:“主子,你先瞧瞧你自己的傷吧。”


    豐玉砌回過神來,瞧了瞧床處,旋即偏過頭來揮揮手,“去帳外候著,把那阿熠帶來。”


    “主子,你這還流著血呢?”天尋急得一把拉住就要退出去的軍醫。


    豐玉砌掃了天尋和軍醫一眼。


    那眸色冷厲,軍醫捏緊了拳。


    天尋咬牙堅持:“主子?”


    “滾出去。”豐玉砌喝。


    軍醫一把甩開天尋,大步走了出去。


    天尋忙追上喊:“你給我些止血散。”


    “叫阿熠!”身後豐玉砌再次提醒,“速度快點。”


    那聲音跟夾了刀子一樣,天尋嚇得腳下跑得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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