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玉砌出了忘憂閣,踩著厚重的積雪往人煙稀少處走。


    天去跟在身後,猶豫道:“主子,剛才鬧事那人似是陳縣令家的獨子......是否需要卑職......”


    豐玉砌揚手打斷,“昨夜刺殺幕後主使?”


    天去身子一顫,稟道:“回主子,審出來了......還是夫人所為。”


    豐玉砌立足,猛然轉過身來,眸色冷冽。


    天去垂頭避開他的視線,單膝跪地痛心道:“夫人這次應該是花了重金,請的多是江湖殺手。昨夜我們的人也損失了大半!”


    隨著他的聲音停止,空氣瞬間安靜、冷冽。


    一會後,豐玉砌伸手抬了一把。


    天去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抬眸想要打量。豐玉砌再次轉過身去,雙手背在身後來回踱著步。


    “咯吱咯吱”的積雪踩踏聲異常響亮,仿若每一聲都壓在天去心上。


    天去幼時便跟在豐玉砌身邊,比豐玉砌年長六歲。


    天去和弟弟天尋的爺爺乃二皇子豐子昊府中的總管事。


    豐玉砌兒時待天去如兄長般親近,去哪裏都把他帶在身邊。


    直至,豐玉砌九歲時被他爹二皇子豐子昊拋棄,從此性情大變。


    五月前他們不負多年的苦尋,終於發現了豐子昊的蹤跡。


    仲秋,豐玉砌帶著他們離開豐嵐都城,借前往幽穀關查探雲晟突然出兵的軍情為由來到邊關。


    四月前,豐玉砌自傷假裝昏迷,由癡傻的葉子晴撿回去,混入豐子昊身邊。


    五天後,豐子昊卻似察覺到什麽,堅持趕豐玉砌離開,且全家搬遷。


    主子為留下來,策劃了一場刺殺,本意是借營救有功為由留在豐子昊身邊,不曾想夫人竟買通了他們的人,借主子之手,對那陸晴汐母女下死手。


    天去本以為主子是恨極老爺豐子昊的,但那群人差點傷了老爺,他目睹主子眼中的滔天憤怒。


    心內無比慶幸那葉子晴替老爺擋去了那差點毀了老爺右臂的一劍,否則他不敢想象以主子現如今的性子,會掀起怎樣的一場可怖風波。


    雖然現在他都想不明白主子如此耗著四月有餘,到底為何,但想到估計主子自己都不明白,他又覺得異常難過。


    這多年,主子太難了!


    昨夜行刺之人已是四月來夫人派來的第三波殺手了。


    主子既要麵對自己娘的咄咄相逼,又舍不下自己爹......


    麵皮上有水滑落,天去伸手迅速撫了一把。


    抬頭,才發現不知何時大雪已變成了細雨。


    天去剛想開口請豐玉砌避到簷下,就聽見豐玉砌發話。


    “你點清人手,今夜動手,把那對母女殺了,我們明日出發前往幽穀關。”


    天去腳下一歪,驚得險些摔倒。


    他們折損了大半人馬保護那陸晴汐母女幾人,現下卻又要自己動手殺了他們,主子這是?


    傾向夫人了?


    天去不敢問。


    壓下心中的不解,天去吞吐詢問:“老爺......還有那個小姑娘呢,是不是要一並除掉?”


    想到他們馬上要離開此地,沒等豐玉砌回答,他忙又補充道:


    “主子去幽穀關時,卑職查到有人跟蹤,監視葉子晴和她們住的小院,甚至後來他們還反查到了我們的行蹤......”


    “怎麽現在才報?”豐玉砌心中一緊,厲聲打斷。


    天去再次垂頭。


    他倒是想早點稟告,但主子午時從幽穀關回來後就心事重重,每次他開口想稟告此事都被主子岔開。


    聽了昨夜刺殺之事,主子又催他盡快審出幕後主使之人。


    天去心裏默默叫苦,膝下實誠地再次屈地道:“卑職失職!請主子責罰。”


    偷瞄見主子臉色已冷如空中飄落的寒雨,天去趕忙自救。


    “跟蹤之人已滅。本想著抓活的,此人卻直接自絕,觀其手法和特征應是死士。”


    “起來吧!”


    豐玉砌放下心來,“你確定這人是追著葉子晴,才反查到你們的?”


    “確定。若不是他開始並未察覺到我們,且對葉姑娘他們並無歹心,也不會讓他鑽了空子。”


    葉子晴?


    死士?


    有何意圖?


    豐玉砌默念。


    突然,似是想到什麽,他駐足眼神銳利道:“你去查下那忘憂閣今日出現的白衣男子,就那掌櫃還是東家?”


    “是。”


    天去嘴上領命,卻是站著不走。


    豐玉砌斜睨向他,他才俯身小聲問:“那今晚是否動手?”


    “魚未上鉤,餌暫且先留著。”豐玉砌沉聲回。


    派來跟蹤的人遲遲未歸,對方卻再無行動,不是在等,就是已經再次跟進了!


    “撤回我們的人,吩咐下去,再有殺手前來,不用阻止。另多派幾人跟蹤葉子晴。”


    ......


    忘憂閣內,茶房提著茶壺穿梭。


    “公子,就是她,名喚葉子晴。住在城西一處偏僻的小院,家中還有父母幼妹。”


    “同他們一起的,應該還有一位年輕男子。”


    “奇怪的是,赤影跟蹤幾日,並未發現此男子的蹤跡。倒是發現還有另一波人在跟蹤監視葉姑娘她們。”


    董掌櫃恭敬地立在桌旁,俯身朝著蘇長風逐一稟告。


    五年前,還是海月城一家小茶館掌櫃的他,突然被一位十五六歲的俊俏少年委以重任,擔任城中新開張的“忘憂閣”茶樓掌櫃。


    少東家出手闊綽,對他信任有加,從不過多幹涉閣中經營事宜。


    隻是每年都要求閣內一定要高價聘請指定年齡、丹鳳眼的女子撫琴,且對撫琴之人以禮相待,嚴格保護。


    如若碰到情況相符,琴技了得的女子,就及時告知聯絡人赤影,少東家就會親自過來查看。


    這次已是近五年來少東家第三次過來查看了。


    因著上兩次的經驗,他和赤影合作過,知少東家是在尋人,早早便協助赤影多方查探撫琴女子的家世背景。


    “數日前,赤影說是要再去探一探,卻至今未見回來......”


    董掌櫃正陳稟著,閣中琴聲停了,蘇長風抬手打斷,“去拿把傘來,咳——”


    一陣咳嗽後,他接過董掌櫃遞來的傘,起身朝董掌櫃點了下頭,疾步出了雅室。


    守在門外的若影快步跟上,蘇長風揚手製止,“方才董掌櫃說那鬧事之人乃陳縣令家的公子,你去趟太守府,莫再生出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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