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薑落的呼籲是不會被聽到的。


    此時的宋輕舟已經喝醉了,他醉眼迷離的看著眼前的男人,看著他那一身大紅的喜服,看著他那張明豔動人的臉。


    宋輕舟道:“阿影,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


    顧影摟住宋輕舟,輕聲在他耳邊應著:“我知道,宋郎,我也喜歡你,我們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好不好?”


    那張英俊到不似活人的臉越貼越近,薑落快哭了,心聲的呼喊越來越大:“你別過來啊啊啊,範無咎,你不是鬼差嗎?你堂堂鬼差怎麽連一個區區三級鬼域都對抗不了?”


    吻落在了顧影的唇上,也落在了薑落的唇上,且來勢洶洶,薑落懷疑自己的嘴唇要被親腫了。


    接下來薑落更加的難以適從,因為宋輕舟開始脫他身上的衣服。


    就在薑落幾近崩潰的時候,範無咎的聲音從他腦海中傳來:“別聽,別看,別去想。這些都是幻象,既然是幻象,那就是假的。”


    薑落哭的很大聲,一聽到範無咎的聲音便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嚷嚷道:“範老,您快幫幫我!你也不希望自己莫名其妙晚節不保吧?”


    範無咎:……你給我解釋一下什麽叫晚節不保?


    眼看著宋輕舟已經要欺身壓了下來,薑落眼前倏然一黑,整個畫麵便暗了下來,他沉入了一個黑甜的夢裏。


    再次醒來的時候,宋輕舟和顧影已經結束了那顛鸞倒鳳的荒唐。


    窗外夜色如水,月色如鉤,清醒過來的宋輕舟看著滿身狼藉的顧影苦笑一聲:“我們這樣算什麽?”


    顧影穿好衣服,又將宋輕舟的衣服還給他道:“走吧!從今以後,你見了我叫一聲顧叔叔,我叫你一聲舟兒。這一晚,算是我們對這段感情的了斷。”


    宋輕舟逃的很狼狽,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所愛之人竟然會和自己成為這樣的關係。


    顧影的態度卻很決絕,說了斷便是真的了斷,從那以後再也沒主動搭理過宋輕舟,哪怕是見了麵也隻是遠遠的走開。


    宋懷慈倒也說話算話,四處給宋輕舟奔走,打算讓他重返考場。


    這一行為,惹怒了宋家的大夫人,大夫人也是京城的赫赫大家嫡女,自家老爺為一個庶子奔走,全然忘了自己還有個正準備科考的嫡子。


    古代這種高門大戶,婚姻本就是為了保證權貴們的利益,如果宋懷慈真的要把爵位傳給才名遠播的宋輕舟,那把她的親生兒子宋白帆放到什麽位置?


    大夫人倒也是個體麵人,沒有哭也沒有鬧,派了個丫鬟悄悄去打聽。


    幾番打聽之下,大夫人得知了宋懷慈和剛入門那個男戲子顧影的交易。


    大夫人摔了玉盞,氣罵道:“宋輕舟也真是做得出來,把自己的姘頭送到親爹的床上,為了這個爵位,他還真是豁出去了!”


    能混到侯府大夫人的位置,她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於是又買通了宋懷慈身邊的小廝,隻讓他們有消息就告訴自己。


    果然,大夫人的情報比顧影這邊要超前多了,她更是打聽到了宋懷慈要娶顧影的真正目的。


    原來宋懷慈是拿顧影去討好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爺,相爺府上的夫人可是淮凝郡主,他一不敢納妾,二不敢養外室,閑了也隻敢去戲院裏聽聽戲。


    去的多了,也就對那名動京城的臘月紅產生了不一樣的想法。


    可淮凝郡主何許人也,她怎麽可能容許自己的宅子裏發生這種齷齪的事?


    她是當今聖上唯一的皇姐嫡長公主的獨女,當初也算是下嫁,相爺對她可是二十四孝好男人,哪怕真喜歡顧影,也絕對不會放在身邊。


    可養在外宅,萬一被家裏的河東氏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宋懷慈倒是聰明,仗著他有爵位在身,後宅想納了誰便納了誰,一妻一妾還不夠他折騰,外宅姬婢更是不知道找了多少。


    多一個顧影,更不會有人說什麽,宋夫人也隻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讓她隻是區區三品官員家的庶女呢?


    原以為宋懷慈一把年紀了想換換口味,誰料他是為了給相爺那個老東西遮羞。


    宋夫人冷笑一聲,說道:“這出戲,也是熱鬧,不如就由著他們折騰去吧!”


    如她所料,顧影知道這件事後大鬧了一聲,搬回了自己的瓊花苑。


    那是顧影自己的宅子,也成了後來和顧輕舟幽會的地方。


    宋輕舟得知他搬走了,當天夜裏便去找了他,兩人一見麵,話也沒說兩句,便擁吻到了一起。


    有些事不做則矣,一旦過了界,便是覆水難收。


    宋輕舟將必生所著詩詞用蠅頭小楷雕在了扇骨上,又親手畫了一幅描金畫銀又傲雪淩霜的紅梅扇麵兒,做了一把千金難買的扇子。


    從那以後,顧影便是扇不離手,就連登台唱戲,隻要有扇子做道具的,就會用這把扇子。


    眼看著春闈在即,宋輕舟也在他耳邊說著情話,說隻要他高中,就會求皇上把他要回來。


    顧影笑他天真,天子豈會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直到春闈的前十天,考生們都拿到了名牒,唯有宋輕舟沒有拿到。


    他去問宋懷慈,卻吃了閉門羹。


    至此,顧影才明白,宋懷慈在用這件事拿捏他。


    可他,卻不得不被他拿捏,他去找了宋懷慈,跪在他麵前祈求:“輕舟他是你的兒子,你不應該眼睜睜看著他走投無路。”


    宋懷慈一如既往的溫柔,攏了攏他的發絲道:“阿影啊!你應該知道我娶你的目的。相爺的垂愛,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你想要的事,也不過是相爺揮揮手就能辦到的。相爺這個人,惜才也重情。當然了,你也不用天天伺候他。他也隻是偶爾過來轉轉,隻要相爺高興了,舟兒的事還不是輕而易舉的?”


    而且有了相爺從中斡旋,裁撤閑散侯爵的事也會輕而易舉的解決。


    顧影頹然的坐到了地上,心想這世界上,怎麽總有那麽多不如意呢?


    他失魂落魄的點了點頭,隻等著相爺上門。


    他以為,隻要舍了自己,他的舟郎就可以狀元及第,就可以前途似錦。


    可還沒等來宋輕舟的狀元及弟,卻先等來了宋懷慈的死訊。


    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下了死牢。


    顧影左思右想想不通,直到受審時才知道,宋懷慈中毒身亡,宋夫人帶著丫鬟婆子在他的院子裏搜到了烏頭。


    他百口莫辯,隻想最後再看一眼他的舟郎,可是直到他被判處水刑,宋輕舟都不曾來看過他一眼。


    這一腔癡心,終究是錯付了嗎?


    臨行刑前,他摸向了腰間的扇子,又想到了他登台時所唱的第一場戲《蘇三起解》。


    仿佛從那個時候起,命運的齒輪就開始轉動,他便和蘇三一樣,身不由己的做了高門大戶的妾室,又因為各種原因冤枉至死。


    他赤著腳,並不懼怕死亡, 竟一邊走向行刑台,一邊又唱起了那首《蘇三起解》“蘇三,離了洪洞縣……”


    窒息感一陣陣傳來,薑落痛苦的仿佛要溺死了一般,直到他以為自己真的要死在這裏了,耳邊鏘然傳來一聲巨響,薑落猛然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受掌控了。


    此時的他正置身於一處梨園院內,高高的戲台幕布上描著臉譜,咿咿呀呀的唱腔從台上傳來。


    幕布緩緩拉開,一個窈窕的身段一邊唱一邊耍著那把描金畫銀的梅花扇,嘴裏嗚咽著喊著:“舟郎,你可是負了我?”


    一陣勁風刮過,薑落轉頭朝周圍看去,看見戲台上正倒吊著一個個的人,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


    他們一個是宋懷慈的扮相,一個是相爺的扮相,竟還有男扮女裝的宋夫人,行刑的劊子手和審判他的大理寺卿。


    薑落一一都認出了他們,那些明明都是來參加拍賣會的富商啊!


    這裏麵沒有盧總的身影,想必有了薑落的提點,盧總便退出了這次的競拍。


    薑落抬手道:“這位……顧公子,你不要衝動,惡鬼殺人可是要永世不得超生的!”


    台上的顧影聞言朝薑落看了過來,手上的折扇輕輕一揮,一道狠厲的煞氣便朝他直衝過來。


    薑落躲閃不及,攔腰被一個男人抱住,迅速退到了一邊。


    薑落回頭,竟是範無咎,麵具已經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醜的讓人心安。


    隻是此時的薑落心中生出幾分異樣,他倆在這個鬼域裏又是親又是抱,還差點做了那檔子事兒。


    薑落隻是個普通人,怎麽可能絲毫芥蒂都沒有。


    他心想,霍延丞你可千萬別生氣,我真不是故意給你戴綠帽子的。


    戲台上的顧影緩緩朝他們看了過來,冷笑一聲用戲腔道:“你們二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我不想殺你們,但既然你們送上門來了,就讓我用你們的血來祭我的溺情吧!”


    薑落注意到了他手上的扇子,皺眉道:“溺情?你和溺情會所老板什麽關係?”


    顧影看向薑落,輕聲笑道:“好一個俊秀的後生,如果我沒記錯,方才就是你替我演了一場活色生香的溺情吧?怎麽樣?對你旁邊的男人還滿意嗎?”


    薑落:……你這個鬼……能別提這茬兒了嗎?


    回頭一看才發現,範無咎竟還摟著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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