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


    李虎冷喝一聲,繩索應聲而斷,大步上前,刀鳴聲現。


    那身旁官差手中刀卻是已經入了李虎手中,押解李虎之人心中一驚,便要動手阻攔。


    砰砰!


    兩道聲響,卻是連看也沒看清楚,便被李虎隨意兩腳,踹飛出去,滾下路旁。


    李虎眼中,已是冷意交織。


    他與唐王奮戰沙場時,也沒有這般不講道理。


    戰爭殘酷,所以天下百姓更苦,軍伍者,不是山上的土匪,街頭流氓,為官者,當差的,不說體貼愛民。


    但也絕不能做那顛倒黑白,貪求名利的惡徒。


    隻為功績,捏造證據,肆意生殺者,死!


    眼中殺意迸發,不過一個呼吸,李虎手起刀落,迎來那鋼鐵碰撞之音。


    ”你……你!“


    捕頭眸子瞪圓,死時仍有些不可置信。


    好快的刀!


    他擋了,可對方,連他的刀也斬斷了,脖頸間隻感一陣冰涼,而後,他便看到了自己失去腦袋的無頭身體。


    那手中刀這才斷裂,在地上滾動幾圈後,迎上的,便是那老農死不瞑目的眼睛。


    四目相對,捕頭最後終是有了一絲後悔。


    他要是不殺了這老漢,不貪求那點功勞,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可惜,時間已經不會給他答案。


    李虎動手時,便有官差驚怒,此刻已是抽出刀兵,向李虎身上砍來。


    “賊人受死!”


    大喊時,驚懼之餘,尚有一絲喜色。


    捕頭被梟首,他們若是劈了這人,也算頭功,本以為李虎會反抗,沒想到突然傻立在此。


    幾人腳步更快,便衝了上來。


    執刀便劈。


    嘭嘭嘭~


    三道悶響,一道釘耙之影閃過,三人被其築飛出去,砸在那石牆上,摔成了醬。


    卻是豬八戒笑盈盈,心念微動,那釘耙便從另一官差的手中離手。


    那三人沒來得及反應,便已然身死。


    拿釘耙之人,心神大懼,隻覺胯下一熱,便已經濕了褲子。


    ”為捕頭報仇,捉拿逆賊!“


    一官差高喊一聲,十數人腳步剛有所動作,那人便拚命向馬兒跑去,騎了馬便逃。


    見狀,其他人哪還敢動手。


    十多個人砍死一個人,他們還有有信心的,可那一旁,還有兩隻妖怪,又會驅使釘耙。


    瞬間便殺了他們三個好手,哪裏打得過。


    當即學了那人,騎上馬兒便走。


    那先前之言語,在此刻,便顯得無比可笑。


    玄奘沒有理會逃走的官差,見老和尚沒理會,倆徒弟也就沒理會。


    倒是李虎,怒意未消,冷冷掃了那幫人一眼,終是按捺住想殺人的心,換做十年前,他必殺光。


    一幫小家夥臉色煞白,有些緊張與不安。


    妖魔他們也見過,可那當差的隨意殺人,實在是太無理,不分青紅皂白的動手,這當官的,比那土匪都嚇人。


    畢竟,土匪就是土匪,幹的就是惡事,哪裏像這當官的,打著正麵口號,幹的卻是害人的爛事。


    實在是無恥。


    “阿彌陀佛,口中是律法規條,心中為貪欲無邊,怎可稱人,怎能稱人,似爾等,死便是度!”


    玄奘抱起老農的腦袋,在其麵上撫過,讓其瞑目。


    無視了那捕頭的屍首,便緩步向老農的無頭身走去,玄奘心中悲苦,誰能想到,前一刻還說去請這老農,見麵卻是揮刀。


    他以為隻是為難,想多要些銀兩,哪曉得,對方是這般喪心病狂。


    什麽律法規條,遇到這樣的人,還有什麽意義。


    執法者執法如匪徒,一口便定了人的生死,權力讓他們為非作歹,為所欲為了。


    若一國上下皆是如此,百姓怎活?


    生靈如何度?


    真有那真經,能讓人消了惡念,去惡存善,心向慈悲嗎?


    玄奘跪在老農身前,將腦袋與那脖頸貼合,卻怎麽也對不齊,一放手,那腦袋便歪了。


    “長老,我來吧!”


    李虎眼中有些複雜之色,自包裹裏取了針線,輕聲說道。


    他在戰場上待的時間最多,為死去的兄弟縫合屍身,是他最不願意做,卻必須要做的事。


    有李虎開口,玄奘才放開那頭顱,緩緩起身。


    “師傅,卻是我們疏忽了,沒想到他見麵便砍,俺老豬沒來得及攔住!”


    豬八戒見老和尚傷心,主動攬下責任道。


    他也是沒想到,對方行事是這樣的。


    本以為是那守規矩的,這才連賄賂都不收,誰知道是這麽個東西。


    要是有所防範,哪裏會是現在這個局麵。


    這老農,死的不該!


    且還是因為他們死的,他這才明白,為何昨夜,老漢連銀兩都不敢收。


    沒收,都算夥同外敵了,要是收了,那豈不是鐵證如山。


    “沒事,為師隻是沒想到,這裏當差的,能這般膽大,人之生死,在他們眼中如草芥一般。”


    玄奘深吸一口氣,壓下那股不平氣。


    佛說要四大皆空,可若空,便無黑白善惡,對錯是非,正邪慈悲,又如何渡人濟世。


    “把趙施主好生安葬了吧,至於他們,也都尋個地掩埋了,莫要驚擾到此地村民,阿彌陀佛!”


    玄奘合掌,輕唱一聲,心神為之而動。


    “不知道世間,還有多少像這樣的事,正在發生,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有人施救!”


    李虎神色專注,認真縫合屍身。


    此刻聽玄奘這般說,知玄奘是因為這一幕傷到了。


    似他這種戰場上廝殺習慣了的,死個人,雖然生氣,那怒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可越是良善,心存慈悲之人,越是在意。


    有人殺人,心裏開懷,長老殺人,卻是傷心傷神。


    慈悲,也有好有壞。


    “長老,這世間的惡人麽,就如那室內的塵土,垃圾,時時清掃,還能少些,你若一直不掃,那沒多久,就全是垃圾了!”


    李虎隨意說道,所以惡人不盡,也要斬之除之。


    殺不完又如何,起碼有一刻輕快。


    李虎縫合屍體,八戒刨坑,悟塵從屋子中取了老農的棺材出來,玄奘這才想起,昨夜老農的那些話語。


    人生時哭鬧,很不體麵,他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人,走時,總要體麵些的。


    故平時少吃些,少用些,也攢下了一副棺木。


    隻是沒想到,昨日之言語,今日便用上了,人生境遇,真是難言說。


    片刻功夫,一行人看著那新起的墳墓,心情複雜。


    “趙施主,一路走好,貧僧無酒在身,便以水代酒,送你一程,人間公道難尋,去那幽冥,貧僧為你寫狀紙一張……”


    玄奘敬獻薄水,燃起香燭,寫下狀紙一張,說明因果,與其一道燒了,又誦往生經文,助其投胎轉世。


    一切從簡,妥當之後,又歸大道。


    “李叔,你剛才神威大發,一刀劈了那壞種,真是厲害,這刀法有沒有名字,我也想學!”


    陳耳湊到李虎身前,期待說道。


    “你學這些做什麽,怎麽,怕我們護不住你?”


    李虎眉毛微揚,轉而問道。


    “不是不是,你看這裏的人可壞,要是沆瀣一氣,官官相護,那些人回去通風報信,說不定都有人來捉咱了。


    我也學個一招半招,到時也砍死兩個賊人!”


    陳耳眉飛色舞,摩拳擦掌,已經在想自己手起刀落的場景了。


    李虎給了陳耳一記板栗,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你當殺人是件很好玩的事兒,多少人是被逼無奈,這才動了刀兵,他們殺了人,心中難安,日日遭受內心譴責……”


    李虎難得認真,與這些娃說起了此事。


    看別人殺,與自己殺,那完全是兩回事,刀上沾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精氣神,意誌不堅定的,遲早會因此瘋魔。


    便是意誌堅定的,也不會好受多少。


    畢竟,他們不是以殺人為樂。


    “莫說殺人,我現在讓你去把那路邊的長蟲剁成兩截,把那兔子開膛破肚,你敢嗎?”


    李虎遞出刀,淡淡問道。


    “他們又沒惹我,我砍他們做什麽!”


    陳耳脖子一縮,弱弱說道。


    覺得殘忍了些,這哪裏下的去手。


    “那人呢,他再壞,你看到了壞的一麵,怒也隻是怒一時,一時衝動砍殺對方,等你冷靜時,你以為你就不會後悔了?”


    李虎拍了拍陳耳的腦袋,不再多說,讓他們自己去細想。


    殺壞人也不是那麽好殺。


    那些行刑的劊子手,要說殺的,那也多的是大奸大惡的,可你要是去問,又有幾個殺的心安理得的。


    人啊,總歸是個複雜生物。


    情緒也是複雜的,不是簡單的一和一,二和二。


    要長大,該明白的事,多著嘞!


    殺人,為正義執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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