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孩子手中拿著大餅,一口一口入肚。


    聽到豬八戒那般言語時,眼中除了怯意,也不由自主的有了笑意。


    這些日子一道過來,他們也知道,那豬頭長得是不美,可心眼也不壞,明明是大人口中壞的不能再壞的妖。


    卻讓他們無比安心。


    “八戒說的沒錯,省不是長久之計,這裏荒山野嶺的,你們要是不把肚子填飽,生了病,怕是更麻煩,吃吧!”


    玄奘笑著說道,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是無奈,無能為力,無可奈何……


    但凡有別的辦法,如何會輪到讓孩子操心生計。


    所以這種事情,從來就不是值得誇獎的事。


    更沒什麽值得炫耀的,如果有,那何嚐不是另一種悲哀,家庭的悲哀,世道的悲哀……


    “師傅,你要是不介意,俺老豬就能摟兩隻兔子,弄些魚來,給他們搞些野味,比幹吃幹糧強多了!”


    豬八戒玩笑道,他們一行都聽老和尚的。


    就是不當和尚,也算半個出家人了。


    “你要能弄來,也是好的,為師倒不至於連這個都不讓你們做。”


    玄奘坦然說道,要說全無芥蒂,也是假的。


    隻是萬事皆有取舍,要是圖輕快,他把這些孩子交到他們父母手裏,便算了事。


    又何必多此一舉。


    “師傅莫開玩笑,你出家人不是不見殺生,不以……”


    豬八戒聞言瞠目結舌,一臉錯愕。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老和尚這不會修著修著瘋魔了吧,怎麽也開始說胡話了。


    “規矩為人所用,哪能循規蹈矩,為師要是遵循舊例,那出家人不殺生,不吃葷,也是前人逐漸提出來的規矩。


    再往前,有沒有佛一說,再往前,有沒有人一說?”


    玄奘沉靜說道。


    若規矩這三界生靈皆守,說不定也是一片祥和之景象,若是皆不守,會是什麽境況他也推測不到。


    可如今世界,他要處處恪守規矩,眼前這兩個徒弟,就最不可能成為自己徒弟。


    出家人降妖伏魔,勸人向善,縱是向善的妖精,也是封些護法,坐騎,亦或者其他……


    寺裏的和尚,可沒有光明正大的收妖當徒弟的。


    他要是個尋常和尚,循規蹈矩,看見三淨肉,覺得可以吃,卻要因此,不讓徒弟殺生,讓一群孩子來餓著肚子。


    隻因自己是個和尚,以此說明自己德行高尚?


    如此作秀,到最後,怕是隻能得一個偽字。


    “僧侶不食肉,戒殺生,也不過是前朝皇帝定下的規矩,有僧人遵守,也有僧人不遵守,不說其他,便是陳家莊那些個和尚道士……


    不也大魚大肉,佛祖也沒說他們犯了戒,降一道雷劈死他啊!”


    玄奘幽幽說道,都是和尚,大家尊的也該是一個佛祖。


    這風土人情尚有區別,他若真是那榆木腦袋,死守規矩不放,那這些孩子日後不能床前盡孝。


    他豈不是罪魁禍首。


    “嘿嘿,俺老豬還以為師傅你會埋怨兩句呢!”


    豬八戒咧嘴一笑,樂嗬嗬道。


    他想著自己要是真打來了野物,老和尚說不得要念幾句阿彌陀佛,再說些責怪之言,唱一聲佛祖勿怪……


    “哪裏會,修行修行,修心修心,以為師現在的情況,要按照那寺裏的規矩論,為師怕是已經離經叛道。”


    玄奘想了想說道,規規矩矩的僧人,自然是好和尚。


    可他出家從心,也不會覺得自己做錯了。


    在野物跟孩子的性命間,他不過是選擇了孩子而已。


    若心中有塵念,煩惱絲,糾結的也隻會是他。


    他真要按照寺中規矩,不說死劫難逃,這最輕,估計也得逐出寺廟,不得為僧了。


    “師傅看得明白,俺老豬沒話說,那這樣,你們在此稍歇,俺老豬這就去尋些吃得來,免得小崽子們吃個餅子都猶猶豫豫的!”


    豬八戒直接開口道。


    又不說窮苦之家,也非災荒之年,這般作態,瞧著太難受。


    “八戒,還有些吃的,不在這一日兩日,待吃得快盡時,再去也不遲。”


    玄奘眼眸低垂,微微沉吟道。


    現在吃的還夠,尚能撐個幾日,不用這樣著急。


    “哎呀,師傅,有些吃的,他們也安心不是,你看他們一個個的,大半天了,手中吃的才咬了幾口?


    我去去就來啊!”


    豬八戒一句話道破了小孩們的心思,一時間各自埋著頭,有些尷尬。


    這一會,他們確實是細嚼慢咽,用心品著那餅的滋味。


    同時也是自己騙自己,吃這麽久,假裝吃了很多而已。


    豬八戒一個縱身,便跳上了雲頭,瞅準了一個方向,便沒了身影。


    孩子們則是滿眼的羨慕,臉上神態頓時豐富了些許。


    各自露出渴望。


    無論大人,小孩,總是向往強大的,隻是長大後,各自的目標有了變化,不一致卻殊途同歸。


    而現在,豬八戒的本事,給了他們最直觀的感受。


    “大師傅,李師傅,你們也會飛嗎?”


    陳十六好奇問道。


    會飛的,不是妖魔鬼怪,就是天上神仙了。


    仙人欸!


    “會一點兒……”


    李虎尷尬的撓撓頭,強撐麵子而又一本正經道。


    努力不讓自己露餡,他確實是隻會一點,也跟大師兄二師兄請教了一些修行的法子。


    隻是那個,很難叫飛。


    飛得還沒他走得快,撐死了能飄起來而已。


    那種感覺,比自己下水遊泳還難上幾分,他練了很長時間,才能跟水裏一樣,那麽狗刨似的動一動。


    沒錯,就是在空中跟狗刨一樣,往前扒拉……


    反正他是不敢在這幫孩子麵前展現的,自個的修行天分,有等於無。


    一幫孩童卻是沒想那麽多,聞言眼睛驟亮,多有意動。


    會飛!


    那就是仙人了。


    “大師傅你呢?”


    陳十五連忙問道,隨即拍自己一巴掌,覺得有些蠢了,他們就是被大師傅從山裏尋到,帶出來的啊!!!


    捂臉,當時腦子渾渾噩噩,完全沒在意這個事。


    此時想起來,不禁有些無言,他自己都感覺自己蠢蠢的。


    “那老爺爺你呢?”


    陳十五為了不讓自己顯得那麽蠢,便趕忙向吳季問道。


    “嗬嗬,我沒有那本事,什麽也不會。”


    吳季擺擺手,尬笑道。


    他但凡會一點,早就不擱這待了啊。


    這苦日子,誰過誰難受。


    都什麽年紀了,還跟著這和尚受罪,他心中有多苦,別人不知道啊。


    吳季臉上的皺紋已經很深,頭發也多添白,瞧上去,確實如老爺爺一般,這般風霜,他那容貌,早已不複從前。


    看著玄奘的臉,他不禁有些羨慕。


    吃的喝的,什麽都差不多。


    為什麽這張臉,會有如此大的差距?


    不應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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