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微風吹動。


    已無寒意,尚有涼爽。


    翠蘭被關在閨閣,念及父母,丈夫,又是一陣傷神。


    本來憔悴的臉色愈發不見血色。


    屋外傳來腳步聲時,翠蘭有些詫異。


    她們一家子的人,大多腳步聲她都可以分的清楚。


    便有些奇怪,今日來的怎麽不是她熟悉的下人。


    “翠蘭姑娘,不知是否方便,見我一見?”


    屋外聲音傳來,腳步也適時停下。


    “您是哪位?”


    翠蘭提了提聲,開口問道。


    “今日來的那一波人中,瞧著有些猴樣的,便是俺老孫了,若是姑娘不方便,我在這裏問姑娘幾句便走!”


    悟空站在屋外,輕聲說道。


    這進來時,連門都走不得,關個女兒,也要將鎖孔堵死。


    這老太公倒是有情有義!


    就連那窗戶,也是上了鎖,隻不過沒有澆鑄銅汁,倒也有個送飯的地方。


    “原來是孫長老,隻是小女子屋子被父親上了鎖,迎你不得,還望恕罪!”


    翠蘭微微思索,剛出來時,依稀記得有這麽個身影。


    確實是隻猴子。


    隻是穿著人衣,又與那黑熊站在一塊。


    她沒敢多看。


    “無妨,老孫也不敢耽誤姑娘太多時間,此來是想問,你與那豬家郎君,是否有情意在,可還願做他那娘子?”


    悟空心平氣和問道。


    這姑娘氣血不佳,精神萎靡。


    想必是虧了身子,先前肯為豬剛鬣求情幾句。


    他估摸著應該不是強迫的。


    這才想聊一聊。


    “不敢瞞孫長老,初來是有幾分不情願,俱因他那樣貌,實在不討喜,可……可日子久了,見他老實憨厚。


    又是個肯用心的,總能想些法子逗我開心,又為父親打下如此家業,我便覺得這樣也挺好。


    無奈有那三綱五常,該從父從夫,如今父親要除他而後快,我亦阻攔不得,好好的一個家成了如此模樣,教我難過!”


    翠蘭講著,淚水又流了下來。


    隻能靠著窗戶,無聲抽噎。


    “還望長老勸勸那位高僧,莫要傷了我那郎君性命,他入贅以來,從未做過一件錯事,俱是我高家欠他的。


    此番長老前來,便知我倆緣分已盡,奴家殘花敗柳之身,再難尋良人,此後或該伴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翠蘭低聲道。


    已是傷心至極,跟了他,父母遭人詬病,家裏人在外麵抬不起頭。


    叫人笑話。


    畢竟人妖殊途,她一無妖的壽命,二無妖的修為,百年之後,身子也是要入土的。


    父母之命不敢不從,可郎君與她三年夫妻之情也非虛情假意。


    此後的日子,唯有青燈古佛。


    “姑娘高義,隻是拿自己一生幸福換父母安心,郎君活命,實在不該。”


    悟空輕歎一聲,倒是個好姑娘。


    可惜性子弱了些,被世俗禮教束縛。


    違不得父母之言,逆不了綱常之規矩。


    “前人有言:父為子綱,父不慈,子奔他鄉,夫為妻綱,夫不正,妻可改嫁。


    這從父從夫,也是分情況而論,姑娘若是為自己謀幸福,也算不上違規違矩。”


    悟空沉靜說道,這有些事情雖說難分對錯,可本來就有對錯的事,也不應該因為一個父母,親人的關係而掩蓋過去。


    錯了便是錯了,結果對方來一句我是你爹,是為了你好。


    這事也不會因為這個變成對的。


    如果有人覺得這是對的,那他就要讓對方知道,什麽才叫不講道理。


    “有些道理姑娘也明白,老孫不再多說,你那郎君也是個有本事的,所以姑娘大可寬心,老孫告辭!”


    悟空說完,也徑自離開。


    這老太公也是心小,既然不想與妖精做女婿,弄個文書,斷了兩個人的緣分便是。


    以翠蘭的性子,也不會太過反對。


    豬剛鬣就更不用說了,幾次三番請和尚道士拿他,也未做出衝動之舉來。


    悟空不覺得那老太公不知道自家女婿是個什麽性子。


    三年的時間也不是一眨眼,要是沒摸準人家的秉性,敢叫對方入贅?


    怕是摸準了女婿的脾氣,這才搞這一出。


    翠蘭聽到腳步聲漸遠,緩緩靠著窗戶坐下。


    臉上布滿淚痕。


    孫長老說的她如何不明白,隻是父母養育她多年,不敢教父母傷心,隻怨自己命不好。


    嫁了一個妖怪,讓父母臉上無光,讓郎君四處受氣。


    她那妖怪夫君,再良善也是有脾氣的。


    若不是她故意裝作生氣,又哭又鬧的,她這一家子人,不說丟了性命,定是要吃些苦頭的。


    她卻是拿著對方對自己的溺愛,傷郎君的心。


    算起來,她也不算一個好妻子。


    隻希望他以後別再來了,免得被人擒住,丟了性命。


    幽月懸空,鳥立枝頭。


    時時傳來蟲鳴鳥叫聲。


    屋內佳人獨坐難眠,那山那洞郎君失情失意。


    客房內,幾人俱是睡不著。


    玄奘也在默念經文,心有煩惱。


    “孫兄,這老太公硬要咱除妖,可我看那姑娘卻不願意,咱要是真除了那豬妖,豈不是讓人家守寡!”


    李虎有些難受的坐起身,皺著眉頭道。


    雖說女婿是個妖精,可若是將那妖精給打殺了,這姑娘以後日子找誰過去?


    他可不覺得,連人家女婿是妖精都要四處說閑話的人,會想著和這樣的姑娘搭夥過日子。


    便是他自己,雖然不反對人和妖精在一塊,可讓自己找個和妖精有過交流的姑娘過日子。


    他也是堅決不同意的。


    “人和妖本就難走到一起,世人的眼光,親朋好友的疏遠,家人的責備……諸如此類,有哪個是可以輕易承受的?


    依我看,他們的姻緣斷了也好。”


    王陽突然開口,也是坐起身來。


    “說的是,要是像我一般,潛心修佛,就不會有這個煩惱,那豬妖是個沒福氣的!”


    悟塵想了想說道。


    女人有什麽好的,等他以後修行有成了,也要度化那些沉淪苦海的妖魔。


    “阿彌陀佛,貧僧隻是答應勸那豬妖,讓他切莫再為難高老太公,這妖精也不像是個為惡的,不能隨意殺生!”


    玄奘低聲道。


    他思來想去,縱使妖精使了手段,變化了樣貌,騙了老太公。


    也沒有要人家性命的道理。


    “隻是不知那豬妖身在何處,待貧僧與他好好說道說道,他若是個明事理的,定會放過這一家子。


    若是個不通情理的,悟塵你也莫要下死手,把他趕去別處,叫他莫再生事,也就罷了!”


    玄奘說完,覺得還是為難,若非對方是個妖怪,這樁婚事,說什麽他也是不願意摻和的。


    “小師傅高見,隻是我聽到點不一樣的,那豬妖上門時就是那般樣貌,也沒像老太公與高才說的那般。


    更不曾變化樣貌,似老太公所言,怕是有些過河拆橋的意思。”


    悟空又將前因後果細說了一遍,他不覺得,這高老太公老眼昏花,招女婿時,連是人是妖都分不清。


    豬剛鬣雖然沒說,可那一副豬頭人身,但凡有眼睛的,都不會當認不出來。


    如今家大業大,就開始後悔了,覺得這女婿配不上他們家的身份,多多少少有些說不過去。


    玄奘聽了又念了一通佛號。


    心中有些慶幸,還好自己沒妄下決斷。


    否則便是冤枉了一個妖怪,錯信了一個不善之人。


    “悟空,這等秘事,你是從哪裏聽來的?”


    玄奘好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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