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太陽已經升到椰樹的樹梢上。人流和車流漸漸稀落、下去。


    街上突然空礦起來,一下顯得路麵很寬闊。微風將明亮的陽光吹落下來,灑滿一條街,連路邊的灌木也被染上一層鮮嫩的金黃。三林看一看沒什麽客人了,就盛了兩碗豆腐腦,又拿過兒敬油條,招呼著斑點兒過來一起吃早飯。斑點兒摘下圍裙和套袖,坐過來一邊吃著說,我咋天路過鳳尾街時看見你們老爺子了,正抱著一個大掃帚掃街呢,你去勸勸他吧,掃街是環衛工人的事,他都這把年紀了,學雷鋒做好事也得看看自己的身體,真要累病了去醫院可得自己花錢呢。三林悶著頭沉了一下說,我說不動他。


    斑點兒笑笑說,你還能說不動他?


    三林哼一聲說,我們爺兒倆沒話。


    三林與父親的疙瘩楚被判刑的時候結下的。三林知道,父親是個好麵子的人,雖說隻是一個三輪工人,但多少年來為人形端影正,街上的左鄰右舍都要高看他一眼。現在自己的兒子不僅讓公安局抓起來,還要被判刑,管五爺再出門就覺得抬不起頭來。三林被判決那天,管五餘原本不想去的,嫌丟人。他說自己活了大半輩子還從沒有進過法院。但管五娘流著淚說,如果管五爺不去,她自己就~定要去,孩子這一判就不知被送到哪去了,興許十年八年也回不來,總得再看他一眼。管五爺自然不能讓老伴去那種地方,更不能讓她去見那種場麵,於是到判決這天一早,就隻好硬著頭皮去法院坐到旁聽席上。當法官宣讀判決書,念到根據巾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刑法第多少多少條,多少多少款之規定,判處管三林有期徙刑10年時,三林立刻就從被告席上站起來,嘴裏嚷道,不公平!這樣判決不公平!當時管五爺肚裏的火一下就衝到頭頂,也不知是哪裏來的膽量,竟然騰地就從旁聽席上站起來,徑直朝三林那邊走過去,然後揮手狠狠地扇了他一記耳光,嘴裏一邊吼道,不知羞恥的東兩,判你還說不公平,怎麽不公平了?要我說就該槍斃了你!三林一下被父親打懵了,用手捂住臉,呆呆地看著父親被兩個法警客客氣氣地請到法庭外麵去了。管五爺一邊被法警朝外擁著還回過頭來不住地嚷,管三林!你不是我兒子!我管家世代清清白白,從沒出過你這樣的人!


    管五爺直到法庭門口還喊了一句,從今以後,我再也沒有你這個兒子!


    三林了解父親的脾氣,他知道,父親這一次真的要跟自己恩斷義絕了。


    果然,三林服刑幾年,除去母親讓思琳偷偷寫過一些信,寄過幾次東西,父親竟然再也沒有理睬過他。直到他被提前釋放,來到這個南方城市,父親仍然沒用正眼看過他。三林原打算離開家,獨向回北方的濱海市去,但被管五娘攔住了。管五娘流著淚說,現在全家人都在這邊,你還一個人回北方去幹什麽?管五娘原打算讓三林住在小院的南屋,南屋臨街,雖有些亂,房間還算寬綽。但管五爺堅決不同意,為此還跟五娘大吵了一架。五娘這一次卻拚死堅持,她說往後不會再對三林撒手不管了,一定要讓他住在自己眼前才放心。可是三林的心裏很明白,母親鬧也是白鬧,父親在家裏說話向來一言九鼎。於是,他拎起自己的行李就離開了家,臨走時隻對母親說了一句話,他自己在外麵謀生活,不會餓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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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林和斑點兒吃過早飯,就開始收拾東西。


    這時思琳騎著自行車風風火火地過來。思琳一見斑點兒就開著玩笑招呼說,哎斑點兒,最近聽說蝴蝶犬和京叭兒更值錢呢,哪天你也換個名字吧!


    斑點兒原名叫宋成。他被人取了這個綽號,是因為臉上有一些雀斑,而且這些鍇斑都很大,看上去不是星星點點,而是一塊―塊的,就像是斑點兒犬身上的花紋。這時斑點兒故意沉下臉半真半假地對思琳說,沒禮貌,論起來你還得叫我哥才對,怎麽這樣跟我說話?


    思琳一邊喀嘻笑著,就放好自行車走過來。三林回頭看看思琳問,你這設要去哪兒?思琳說,會展巾心那邊有一個人才招聘會,想去看一看。然後又告訴三林,娘的身體不太舒服,晚上回去看看吧,大哥和二哥他們兩家也都去,爹還說,有事要跟大家說呢。三林遲疑了一下問,爹說了……也讓我回去?思琳含混地說,爹倒沒這樣說,是……是娘說的,不過爹也沒反對。思琳看了三林一眼又說,三哥我也勸你一句,爹已經老了,往後……就別再跟他擰著勁了。三林笑了笑,沒說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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